群臣入席,好些老家伙步伐虚浮、面无人色,却都赶来赴宴,拜见天子后,无不要到方圆跟前,作揖道谢,害得方圆从入席起,就没坐下过。
远处冷眼旁观的郞炎,眼里怒火、妒火升腾,每多一个文武拜谢,脸色就要难看上一分。
姬心夜的眸光也未离开方圆,不断审视着,将这两年所见,一一对比,只是有郞炎昨日颠倒是非,此刻哪般看都觉得方圆表里不一居多。
只有仙儿目不转睛,笑开的小嘴就没合上过,怎么看怎么英俊潇洒。
蔺雪琪一会儿打量一眼姬心夜,瞪一眼看痴了仙儿,便又一脸嫌弃瞅向方圆。
兴庆宫热闹非凡,寂静无声的东市此刻却尽显诡异。
方圆一刀斩杀幻影母虫半空原处,当第一缕月色撒落的那一刻,一个虚无的黑点悄然出现。
一开始黑点只有神识可见,接着一点点由虚化实。等黑点彻底化实,就见一条条影子般的细微黑线,自黑点中不断伸出。一条条影子线条,如蛛丝伸向不同方向,似狼毫作画,如秀女纺织,渐渐得勾勒出一条拇指粗的肥大虫身,与先前被方圆斩杀幻影母虫一般无二。
虫身成时,黑点恰好用尽,接着便见影子线条勾勒出的幻影母虫,渐渐变得透明、化虚,再接着透明化虚的虫子,又开始渐渐地变成阴影、化实。
透明化虚,阴影化实,如此反复变化,虚实转化得越来越快,一道若有若无的阴寒煞气四散开来,愈来愈浓,到最后就听一声神识可见的鸣叫悄然响起,所谓的幻影母虫竟凭空重生。
半空中再生的幻影母虫,化作一道淡淡光影,射向远方,不知落到了长安城何处,能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刚刚举杯要再一次齐齐敬方圆这个救命恩人的文武百官,身上再次长出针尖般的红点。
这一次红点来势极快,等一杯酒落下,便已是肉眼可见。
众人都已喝了几杯,一时间谁也没有注意到各自身上的变化,还是恨妒到极点的郞炎少主,看出端倪!
红点!
一个个身上都有!
不会错了!
巨大的窃喜使得郞炎的心猛地狂跳,一张脸激动得通红,他迫不及待地站起,如一个败军之际斩杀敌方主将的孤胆英雄,放声大喝:“方圆,你分明是害人不是救人,怎有脸喝诸位大人的敬酒!”
郞炎少主要叫醒群臣!要方圆小儿颜面扫地!
一言罢,方圆目光冰冷,李隆基面色阴沉,龙门一众眉头紧皱,群臣怒视。
见所有目光引到自身,惹来满堂怒视,郞炎激动地握紧拳头,腰杆挺得不能再挺,下一刻所有的怒火都会转向方圆!
“诸位大人,莫要被方圆小儿骗了!所谓的幻影母虫根本就是这厮用来骗人的把戏,蛊虫根本未灭,不信诸位看看自己身上是否再次长出红点!”
郞炎尽量板起脸,表现得洞悉一切,嫉恶如仇。
蛊虫之害,这几日闹得满朝愁容,人心惶惶,众人乍一听蛊虫未灭,下意识地便往文武身上瞧去,就连方圆也是如此。
李隆基坐于上座,隔得远瞧不真切,可方圆、孙正德等一众修仙者震惊的表情足以证明郞炎所言不虚,大唐天子一时间心情从高峰跌落低谷,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八成文武中蛊,涉及社稷安危,一连几日忧心焦虑,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灭杀幻影母虫,可如释重负不过半日,竟是一场空欢喜!
李隆基一时之间不由得怒火横生!
与此同时,满堂哗然!
上一刻还一脸欣喜感激的文武百官,嘴脸大变,惊慌之余,心中恨意滋生,渐渐地将质问、责怪的目光投向前一刻的救命恩人。
“方圆!你未免也太过心狠手辣!为半件仙器重赏,为一己之私,竟抛出幻影母虫的幌子,至文武百官性命于不顾!该不会打定主意半件仙器重赏一旦到手,就远走高飞吧?”郞炎愤然怒指,慷慨激昂!
只可惜自以为是的一番话反而落了下乘,如此一讲,熟悉方圆之人,反而若有所思地打量起郞炎少主。
当然,那是熟悉方圆为人之人,不熟悉方圆者,以及当局者迷的文武百官,却是信以为真,看向方圆目光充满质疑与愤恨。
方圆愧疚地迎向群臣前后大变的目光,心中升起一阵深深的自责,怪自己太过焦急,乱了分寸,不该全然认定就是幻影蛊虫,怎就没想到,找到幻影母虫时,叫来龙灵确认一番,这下真是惹了大祸,实在愧对天子器重!
八成文武,社稷安危,不该如此疏忽的!
这时就见高毅率身而起,语气责怪道。
“炎哥儿,咱再忧心诸位大人,也不能指鹿为马。若说方大人打定主意骗取半件仙器重赏,远走高飞,实在有失公允,万万不对。”
志得满怀的郞炎眼中升起一道怒火,冷冷地看向当众拆台的好兄弟,心里是如何都想不到高毅竟会出来和自己唱对台戏。
郞炎蠢,高毅不蠢,就见高毅深深地望一眼郞炎,摇头道:“方圆大人不过是一时糊涂,贪功冒进而已……毕竟半件仙器重赏太过诱人,也不怪方圆大人迫不及待地独吞功劳。还请诸位大人息怒,方圆大人所为说来不过是人之常情。”
郞炎眉头一皱,暗自思量起来,高毅好像不全然在为方圆开脱,只是一时想不明白高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一个人之常情!你等修仙者是人,我等就不是人了?”
就听一文武大员,愤然地怒问向高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