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与云中城好不容易恢复了关系,虽然墨可为仍旧对杨陌轻率接纳草原牧民一事不置可否,但他更不愿因为西墨子弟的玩闹之心,酿下大祸。害死两名无辜孩童,比战场上shā're:n千百,还要罪孽深重。
墨可为脸色难看地看着杨陌:“任清流糊涂大意,让孩子们陷入危险,此事由西墨子弟引起,自然交给西墨子弟解决。”
杨陌点头同意,但随后坦然笑道:“但,这里是墨门的土地,我们才是最熟悉地形和气候的人。我也会帮忙。”
墨可为犹豫地看了杨陌一眼,几次来往,他自然明白杨陌的脾性,没有多拦。随后命令身后的西墨子弟,务必在风暴来临前,找回几名孩子。
杨陌则驾马回到了拓跋娜仁的身边,稍微交代了几句。便打算和西墨子弟一并行动。
拓跋娜仁看着杨陌的侧脸,只是默默嘱咐道:“小心点。”
杨陌颔首微笑,策马远去。同时,风声大噪。
……
…
任清流抬头望向天空,他从未见过如此躁动不安,又漆黑如渊的天空。隐隐能看见那些云层粗暴地翻涌着,逐渐将一些细小的水珠洒向大地。
有闪电在森林上空拉出一道细若游丝的轨迹,随着一声炸响,任清流怀里的两个孩子顿时抽动了一下小小的身体,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任清流根本没有料到夜晚会降临的如此迅速,更不会想到在白灾影响之下,本应鸟语花香的时节竟然能出现如此恶劣的天气。
一个时辰前,察觉到情况不妙的任清流不得不提前准备返回营地,无奈几炷香的功夫森林便一片漆黑,大风呼啸,电闪雷鸣,不善骑术的拓跋落自然驾驭不住那匹受惊的马,丢了马,也摔伤了腿,三人乘在一匹马上,小心翼翼地在林间试探前行。
至于现在,朱悦鸢和拓跋落二人早就没了一开始的那份兴奋。现在只是惴惴不安的躲在任清流的怀里,暗自啜泣。
暴雨将至,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远处,传来了几声凄厉的狼嚎。
任清流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感到两个孩子将自己抱得更紧。
……
…
拓跋娜仁眺望着远方,一能看见几点不安的灯火,飘渺摇曳,是西墨子弟返回的信号。相比起从极远的天边蔓延开的浑浊黑夜,这点点光芒脆弱的摇摇欲坠。
尚未离去的墨可为仍然端坐马上,缓缓睁眼,那些马鞍侧面吊着油灯笼的西墨子弟,从四面八方回到牧民驻地,一无所获。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忧心忡忡道:“钜子,天候恶劣,山路崎岖,实在是难以继续救援!”
墨可为暗自握紧拳头,看着这些搜寻了没几个时辰就狼狈不堪的西墨子弟,再望向远方连山峦起伏都分辨不清的黑夜,只能叹息。
若是就此放弃,任清流和那两名孩子,必然凶多吉少。
但若是强行搜查,这些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西墨子弟,同样会身陷危急。
突然间,墨可为感到一阵冰凉。他抬起头,天空中的雨水淅淅沥沥,很快化作滂沱,雨珠连成一线,如同水帘。墨可为身边的西墨子弟撑起机关伞,饶是如此,雨水落在伞上的重量,还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钜子!请您先回营帐去吧!”尽管距离极近,仍旧有人大声嘶吼,“如此暴雨,钜子不可暴露其中!”
墨可为抹了一把满面雨水,忽然出声问道:“杨陌呢?”
众人微微一愣,面面相觑。
墨可为难掩脸上的惊讶神情,这疯小子,难道独自一人追到山林深处去了?
身后又有声音仓惶传来:“杨陌呢?”
墨可为回过头,是那新任拓跋族长,明明是个纤细女子,却再这样的暴雨下,无遮无挡,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拓跋娜仁冷峻的面庞上显出几分慌张:“杨陌还没有回来?”
墨可为无言地点了点头,旋即看破了这位女族长的心思,沉声道:“姑娘,老朽劝你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拓跋娜仁狠狠回瞪了一眼墨可为,她刚才分明听见那些西墨子弟呼唤他为“钜子”。待在云中城这么些时日,道听途说,不难拼凑出西墨与墨门之争的始末。虽然她对云中城的感情也谈不上如何深厚,但面对墨可为,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带领云中城百逃往西曜?那从今往后,草原和南曜的那些无辜苍生,还有谁会顾忌?
墨可为对拓跋娜仁表露出的敌意不以为然,他继续发自真心地苦劝道:“姑娘。这样的情形,你去找杨陌,无异于自寻死路……”
“所以你们就逃回来了,是吗?”
墨可为微微一怔,身后的西墨子弟纷纷露出愧疚的神色,不敢与那锋芒毕露的拓跋娜仁对视。
拓跋娜仁披上兽皮坎肩,戴上一顶似乎并不能遮风挡雨的斗笠,冷笑一声:“那我去。”
墨可为正打算下令阻止,他忽然用视角余光瞥见拓跋娜仁用衣服上的尖锐饰物,刺破了手指。极少的鲜血被雨水冲刷,自然无人察觉。
墨可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名弱不禁风的草原少女。暴雨之下,万物动摇,唯独拓跋娜仁那微微泛起光芒的瞳孔,没有丝毫犹豫。
下一刻,拓跋娜仁一头扎进那茫茫雨夜之中,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