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陌这一条恶龙是赌赢了,可秦言落在雨里受了寒,又不知什么缘故昏了过去,现在从里到外的冰冷,连她身体里的临阙都不管用。
临阙委屈……这不是它力所能及的。
北宫陌顾不上那些手脚粗笨的宫女前来伺候,亲手将她里里外外扒个干净,随手将那繁重的外披扔在一旁,再利索地给她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衫。
手脚利索中,还不忘小心地给她松了松领口,认真且仔细地散开她的发髻,长瀑般的黑发在搁在他膝盖上,顺着大腿滑落下去。
棉被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他手上才停下来,就冲着里间外廊上的人大声喊道:“人呢?死哪里去了?快些生火!你们是想要冻死谁?”
北宫陌向来冷静,话也不多说,今日可谓是足足说了这么一些话,噼里啪啦点火一般,把整个盛安宫都给吼得沸腾起来。
白姑姑早早就安排了地龙,也早早生了火,只是火还没燃得那么旺而已,也不知道皇上这么大火气,到底是对谁的。
可能是死而复生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染上了地狱里的戾气,而北宫陌,肯定是或多的。
原本北宫陌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主,这下更加暴戾了。
秦言落的唇瓣冰凉泛白,从脚趾到脸蛋,全然没有活人的温度,冷得他的心宛若冰锥刺骨。
秦言落声也不出,只管皱着眉,难受得紧,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安逸。
北宫陌的心是冷的,脑是热的,这闷沉沉的暮春,屏着气息,活生生快要将他折腾得不成人形,一点活路都不给。
他其实是在恨自己狠心——恨归恨,他从不后悔。
他含着一身怒火,将秦言落抱在怀里,不知所措,只管向下人怒吼道:“陆逸之那老东西到底是在路上死了不成?赶紧给朕叫回来!”
炭火才刚刚烧得旺盛,秦言落的额头却又发热起来,滚烫得北宫陌的心好似被火燎来燎去。
他走不开,只有抱着她心里才安心,冲着下人吼道:“来人,手帕浸了水,给朕拿来!”
一宫女赶紧浸了手帕,低着头往他手上送去。
“啪”的一声,手帕摔在地上,摊在地上,烂成泥般,露出里面些许冰碴。
“谁让你们用冰水浸?来人,把这些个不尽心的全都给朕拉下去,丢到荒坟塚去!”
递冷手帕的那宫女站在里间外廊,吓得膝盖打跌,眼皮翻白,和那手帕一样,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哭哭啼啼求饶,她原以为发热用冰降温快的。
此时芍药才昏昏沉沉,跌跌撞撞跑进盛安宫主殿,自己晕倒了,脑子昏沉,一醒来脑子好像缺了什么,她也记不起来,就当是小憩了一会儿。
她一进主殿,赶进拉起那送冷手帕的宫女,亲自取一块手帕,浸了温凉的水,一瘸一拐的,送到里间去。
轻轻将温凉的手帕覆在她额头,北宫陌抱着她,这时节,明明已经暮春了,她的身子怎么这么冷,他心中猛然一酸,在炭火上烤热了的手伸进被子里。
探一探她依然捂不暖的小脚,搓揉着脚趾放进怀里,哄孩子一般,北宫陌唤:“秦言落,应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