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一步踏下,碾碎了落在白玉阶道上的一颗金珠,乃是凤冠步摇碎落的一颗金珠。
阿娆四肢被锁链擒缚,看似不得动弹,可她周身狂气未敛,实际上只需她轻轻勾动手指,便可碎去这一身枷锁,甚至重创七十二狱法魔将。
可她就像是被定住了心魂似的,久久没有动静,眸中泛起了一片阴郁的浑浊。
百里安余光里,倒映着一角沈秋止的魂魄轮廓。
凝聚着灵力的一掌毫无保留地印在了阿娆的胸口上。
恐怖的掌力无法给她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可是却震碎了她满身的枷锁。
心血翻涌间,阿娆自高高的长阶仰倒,纤细的身姿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秋叶,坠落。
像一场宛若隔世,终于降临的噩梦。
不知是烈火之光太盛,还是眼中泛起的雾气太深,百里安冷冷侧立于阶的身影在她眼中逐渐远去模糊。
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了……
仿佛有着什么重要之人在被昨夜伏杀。
落在胸口上的那一掌,不疼。
却挖空了她的心。
后背侵袭卷来的烈火灼烧忽然让她有了一种深深的疲倦感。
两世了,原来她不管变得多么强大,他都可以如此轻易地伤她至深。
她在烽火战场里得了一个怀抱,一根红绳,她曾以为自己看见了神明与光。
背弃之时才恍然惊觉,这些原来不过风卷尘起,她便又无所依托了。
烈火焚心,真是既苦且疼啊!
整个王宫寂寂许久,直到烈火将最后一抹狂气翻滚吞噬,众人都觉得恍若至身大梦之中。
那个千年仙劫都虐杀不死的魔君陛下……就这么陨落了?
可她分明还有再战之力,为何……
众魔看了百里安一眼,心道为何司尘大人一战出来,她便全无半分战意了呢?
最先打破安静的是葬心,他朝着百里安行了一个大大的礼,高声道“司尘河主大义!”
弥路虽心有不甘,但今日成就大业,百里安却是居功至伟,一时之间也不得不低头“司尘河主大义。”
满朝魔官看着长阶白玉道上的少年,也纷纷低首恭顺“司尘河主大义!”
百里安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模糊的神情带着一丝叹息的意味,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简单轻松地打出了最关键的一掌。
此刻看起来却像是在与人血战了十天十夜一般,双唇泛白,没有血色,削瘦的脸颊也随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透明,他低咳了两声,道“与魔君一战,我已是力有不逮,接下来的残局,还望诸位来摆平解决了。”
看这副病恹恹的模样,明显是想提前离场了。
场间无人相信他是真的精疲力尽,与魔君一战,他不过就抬了抬手,身上一道伤口都没有,比起断手断腿的他们而言,他简直不要太安逸了。
不过魔君已除,想必焚心果的幼种也将被阳炎同化吞噬,天空上那群虎视眈眈的邪兽们想来也可以不攻而散,倒也算不得什么大麻烦。
至于所为的残局,也不过是葬心他们这样的大人物分享战后成果了。
“吼!!!”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了。
宛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咆哮呼啸而过,仿佛自每个人的耳边炸开似的。
紧随而来的是爆裂般的热浪扑面迎头而来,天空之上的黑幕宛若墨汁似的流淌而落,轻而易举地蚀去了护城结界。
那宛若墨汁流浆般的存在自然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墨汁,而是黑压压一片无穷无尽的邪兽之海。
顷刻之间,便有千名魔将的身体化为一片血水,被分食而尽。
地狱降临大地,獠牙的暗影吞噬苍穹。
这一切都发生得实在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毫无征兆,也毫无准备。
“迎敌!起阵!”即便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葬心不由也被这惊变的场面给悚得失了分寸。
如同末日降临的乱象让整个王宫再度迎来了一场混乱的恶战。
道满王随手用噬极锥炸穿两只不知死活朝他咬来的邪兽,悠哉闲适地用肩膀撞了撞葬心的后背,戏谑笑道“你可没有跟我说还有这样的大麻烦,可得加钱啊。”
葬心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这些东西是你招来的,赶紧给我想办法解决掉!”
道满王耸了耸肩,无谓笑道“谁能想到你们少君殿下的身子骨竟然这么弱,居然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撑过去,我真的怀疑他体内的那只王邪饕宴是假的呢。”
说着,他目光轻动,看着面容逐渐不对劲的弥路,他神情痛苦,脸颊上的皮肤一阵起伏涌动,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试图刺破他的皮囊冲出来。
道满王吹了一个口哨,笑容玩味“小殿下虽然实力不中用,但是心确实挺大的,那样的东西都敢去招惹,便该想到会有今日这么一天。”
手中的噬极锥飞旋而出,将周身一众围来的邪兽给横扫成了一片血沫。
唯有在对付魔君是才会认真的武器此刻也被他拿出来真正使用了。
看来这群暴走的邪兽,真正已经成为了致命性的东西。
邪兽的数量庞大,从天而降,而天的那头仿佛连接着一片无穷无尽的空间,这群邪兽也仿佛是无穷无尽的存在。
魔都王宫,很快成为了一场修罗炼狱。
“喂,不去帮帮你那大义的司尘河主?”即便是道满王也逐渐地感受到了一丝不轻松的压力,他脸颊破了相,流出来的血格外殷红清澈。
葬心正在专心御敌,还要分神保护弥路,余光仅仅瞥了一眼百里安那个方向,便收了回来。
“自身都难保了,就别滥充好人了,我界魔河,可没那么容易死。”
明显的一句敷衍之语。
不知为何,百里安这边的邪兽尤其之多,也尤为凶猛暴虐,即便是被百里安横剑斩去双腿的邪兽们,也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体的重伤,格外狂暴疯狂地朝他撕咬而来。
百里安眉心的红痕愈发地浓盛了,殷猩的红线在他眉间越曳越长,最后,一缕真正的鲜血从他眉心竖痕里溢出,缓缓自他鼻梁蜿蜒而下。
头颅犹如针扎锥凿,难以控制的强大痛楚一下子叫百里安的动作迟缓了几分。
一只邪兽钻了空子,甩动着猩红的长舌,利齿流涎地一口狠狠咬在了百里安的手臂上。
锋利的牙齿竟然轻易地破开了尸魔的肉身,却破不开百里安那一身尊仙之骨。
那只邪兽起初觉得下口顺利,可随着加大力度的狠咬,牙齿骤然滚烫,仿佛咬在了一根烧红的烙铁。
它痛咽一声,然后被百里安一脚正中腹部,狠狠踹飞出去,身体高飞在半空,还未落地便炸成了一片血肉,纷洒在白玉道间。
可朝着百里安攻杀而来的邪兽何其之多,宛若潮海奔赴滚来,络绎不绝。
看热闹的云容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捏指比剑,斩出千万银蝶飞霜,杀出一道缺口,脚踏剑诀,正欲朝着百里安的方向解救而起。
可她终究低估了邪兽的可怕,好不容易斩杀出来的缺口迅速被那庞大可观的数量给合拢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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