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觉得,她的孩子,对她而言,就是世上最宝贵的珍宝。
不必去争那天下第一,不必去做那天才人物,只要做自己,开开心心的随着自己心意就好。
父亲对于这一观点自然大不同意,认为慈母多败儿,如此怜爱呵护,难堪大用。
教育发生分歧,他们之间的争吵时常难以平休。
百里安有时候会想,若是他并未来到这个世上,自己的父母是否还未如同当年那般恩爱永存。
长久的争吵必出间隙,直到这间隙无法缝合,便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再到后来,母亲搬回了中幽皇朝,母亲曾问他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回去。
百里安拒绝了。
虽然他知道,跟母亲离开,他日后的日子必定轻松不少。
但他不愿。
他在修行之路上,已经是一个失败的修行者。
有负父亲的教导,若是遇事安于享乐只知逃避,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都说知子莫若母,赢姬自然是知晓儿子是何种心意,也不强迫。
百里安记得母亲那一年离开白驼山时,从来未见母亲流泪她,立在山头之上,热泪盈眶,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亲吻着他的额头,让他好好保重。
百里安记得当时自己也哭了,不似平时委屈时偷偷落泪,而是如寻常孩子般在雪桥底下哭得泣不成声。
起初几年,父亲还会带着百里安御剑至中幽见母亲,不过往往都是见一次吵一次。
后来父亲觉得闷烦,渐渐的便也不再去中幽了。
百里安却觉得父亲这是在赌气,他知道母亲疼爱他,关心他,他便故意不带他去中幽看母亲,等着母亲自己找上门来认错。
想到这里,百里安心中好笑至极,谁能想到素来严肃的父亲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但…百里安也清楚,其实父亲十分喜欢母亲的,不然也不会天天把母亲送给他的生辰礼物乌灵玉簪别在发髻上。
想当初父亲收到这个礼物时还面上十分不满,说是太女气。
如今人走茶凉,却是一个人日日夜夜的偷偷带着了。
想到这里,百里安都忍不住心中狂骂父亲愚笨。
认错这种事怎么能让女人先,既然如此思念,何不放下颜面说些软话早些将母亲接回来。
当然,百里安也明白以父亲的性格绝对不会这样做。
父亲与母亲的分离成了百里安生命中的一道死结,仅凭他自己解不开的死结。
他有时会天真的想着,是否有一天,自己一朝顿悟,惊世四海时,父亲对他刮目相看,二人乘风御剑一齐畅快飞至中幽,将母亲接回来。
一家三口,共享天伦。
这是百里安一生追逐的梦想,这个梦想让他更有动力,日复一日的修炼背书。
直至藏书阁的书被他全部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他读书修炼都比旁人要早,在他三岁时,便被父亲强行醍醐灌顶开了心智与灵智。
三岁便修行读书。
花了整整十年时间,他便成功引气入体,达到求道一品境界。
十四岁,更是将藏书阁的书尽数收纳至脑海之中。
在出色的同龄一辈,他也算是没有落后太多。
在他十四岁那年,百里羽终于发现一丝不对劲之处。
自己的这个儿子,貌似被他养着养着…养着有些傻了。
当然,这傻不是说他儿子智力出现什么问题。
而是他逐渐与外界脱节,对于人间事态长情貌似有些一窍不通。
有时他难得耐心问自己的儿子有何兴趣爱好,更是一问三不知。
仿佛他的人生除了修炼,再无其他……
百里羽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自己这儿子,不喜结交他人,不喜出门,不喜说话,虽然礼仪方面处处到位却与宗门之人总有一种疏离感。
虽然这种疏离感百里羽自己也会有,但那是他这种强者对于弱者的那种高傲疏离。
他性格孤傲,却也有着不少生死之交。
哪像自己这个儿子,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更少有主动提及自己想要什么。
十三年,唯一提过的要求还是藏书阁的书都看完了,能否请求父亲再去向外搜罗一些。
不然自己修炼堵塞之际,不知如何拿什么打发时间了。
打发时间?
他百里羽的儿子,白驼山的少主居然生活枯燥到除了修炼看书竟无别的乐趣?
百里羽第一次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心存愧疚,也是第一次理解到自己对他太过于严苛,以至于他成了如此单调的一个人。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放任这孩子继续这般成长下去,不会有任何起色,也不会招任何女孩子的喜欢。这样下去,百里家的血脉怕是没法继承下去。
然后在百里安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百里羽扔给他一个储物袋一把长剑,说了一句“横逆困穷,是锻炼豪杰的一副炉锤。能受其锻炼者,则身心交益,不受其锻炼者,则身心交困。你也大了,下山历练吧。”
然后又想到自己这儿子生性软弱又从未吃过苦头。
担心他没走出去多远又再度折返回来,或是借助天玺剑宗之名在外作威作福。
百里羽便严厉喝道“出了这山门,时间不到一年,不许回来!更不许说自己是天玺剑宗的弟子!
若是提前回来,为父打断你的双腿!”
于是…十四岁的百里安第一次下山历练了。
其实百里安不是没有离开过白驼山,但生平少数几次的离开也是在父亲带着他御剑赶往中幽看望母亲。
他记忆中的人间,不过是苍茫云层下的繁密黑点,一眼看去,倒也觉得并无多大有趣。
至于中幽皇朝,世人说那是魔都。
中幽皇朝的宫殿建立于中部地带的一处阴泉,据说此阴泉横跨中幽皇朝八百里,连接着阴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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