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集合了万千修士以及中幽朝臣的力量,拼尽一切手段,才堪堪抵达的第二阶梯。
就这样被人从容闲定地超越过去。
看着毫无压力入行自己寝殿般随意洒脱的那个背影,嬴袖顿时自己的脸好似被人当头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他气急攻心,身躯猛震,试图追赶那个背影。
可第三阶梯瞬间感受到了外力的侵蚀,轰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反震之力。
嬴袖连眼下的脚步都无法站稳,那股力势排山倒海而来,将他的脸颊五官胸膛压平成一个板直的平面,鼻梁被生生压断,整个人重重地自高阶之下倒摔了出去。
而于此同时,帝阶之上的那名提灯者却已经来到那把座椅前。
他转过身来,自高座之上,目光如凝视众生,安静而透亮,平静地看着这倒在地面上匍匐难起的嬴袖。
彼时,嬴袖在那样平静清澈的目光注视下,分明不带丝毫鄙夷轻视的味道。
可这一瞬,他竟是又生出一种自己再度被人狠狠一脚从云端踩进污泥里的错觉来。
乔郁虽十分不希望嬴袖能够夺位成功,可看着御前的那道身影,他仍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自古以来,能够一气呵成跨过九阶帝台者,只有身负太阴紫源圣血的嬴姬陛下做到这一点。
这名陌生的少年,凭何能够与当年的陛下比肩!
乔郁压着眼底的震撼之色,不由出声发问道:“尔是何人?”
只见台上那人将手里青灯放在自己脚边,手掌间的动作随意,搭放在御座扶手上,没有说话。
看见他动作如此放肆,亵渎圣位,嬴袖目眦欲裂,眼珠子都红了:“还不住手,信不信孤斩了你那放肆的狗爪子!”
百里安轻笑一声,果然听言就此收手了,只是未给嬴袖反应的机会,他身子往后轻靠,竟是就这样坐上了那张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椅子。
他坐姿随意,灯在靴边,双腿上下交叠,头枕着手臂,面具下长睫飞扬,目光若有星火。
他一抬首,殿内被夜风吹灭的三千烛火又自燃亮起,隐去了眼中的星辉。
灯火通明的大殿,陌生的少年,高坐于王座之上,俯瞰众人。
“今夜,好热闹啊。”
嬴袖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戾然隆起,一双眼睛里血丝怒现,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屈辱:“狂徒!还不滚下来受死!”
那个座位,岂是容他人觊觎嚣想的!
大王殿神荼还算冷静,他眯起眼睛,远远打量着百里安,心知能够毫无压力踏上九阶之人,又岂是世俗凡子。
一时间,他猜不透座椅上那少年的身份,但看那盏青灯,便知晓他莫约就是那个这数月以来,入女帝殿安抚陛下情绪的那个少年了。
听说这少年来自九幽,是太阴大帝的人。
想到这里,神荼也不得不礼敬三分,向御上微微一礼,道:“想必这位,便是九幽使者吧?”
昔年,陛下尚未嫁入天玺,中幽与九幽的关系也未是如今这般僵局。
未理人间事,不涉红尘的中幽与九幽同根同源。
中幽与九幽虽各居一界,可长年有九幽使者游走两界,身份神秘,庇护中幽。
因此,即便时隔数百年,中幽与九幽断了联系,可是在中幽人们的心中,对九幽使者仍旧是持有尊敬之心的。
听到这里,嬴袖心情咯噔一下沉进了谷底。
这种时候,九幽界的人怎会出现得如此凑巧。
百里安并未回答神荼的问题,他目光一低,靴边的青灯光芒倏然大亮,灯纸下青火分化出一团幽幽浮出。
青火曳于他的指尖跳跃不止,百里安屈指一弹,青火激射而出,落入某个空间之中。
为神荼玄光撕碎的那道空间骤然大破,原先出言反对嬴袖的那名少年自那片空间中跌落出来。
他满身大汗,尽管整个人惊魂未定,惶恐至极,可全身上下,竟毫发无损,半点伤痕未见。
众人心惊。
原来这九幽使者竟早已到场,于暗中观察,甚至还提前出手,保下了这名维护陛下的少年。
他的立场,一见即明。
百里安收了手指,抬眸看了一眼夜色渐浓的天空,平静道:“夜深了,唱了这么久的大戏,也该结束了。”
神荼一时无言,心中开始重新暗自盘算起来。
到了最后一步,嬴袖当然不愿意看着属于自己的帝位就此远去,今日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必须孤注一掷!
他面色阴寒地看着百里安,冷声道:“九幽界不得干预人间事,今下中幽隶属于人间,即便阁下是九幽使者,也不能擅自干预我中幽皇位继选之事吧?”
百里安笑了起来:“放心,我不干预,我只是选择坐在了这里而已。”
殿内,所有中幽人脸色大变,气氛一度嘈杂。
嬴袖脸色难看:“怎么?莫不是阁下行过了这九层帝阶,便也想争一争这中幽帝位了?”
百里安单手支颐:“我从未生过与你争帝位的心思。”
嬴袖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却紧绷着不动声色:“既然如此,今日是孤的继位之夜,还请阁下莫要乱了中幽的规矩。”
“规矩?”百里安失笑道:“原来你也是个会讲规矩的人。并无旨意,擅自请圣乱帝心,中幽女帝不在国政殿,庙堂之上未见君王,你便在此擅自自立新君。
这样怎么看都是逼宫的行径,如何是在讲规矩了?”
“妄论之词!”嬴袖怒目相视:“孤行九阶,请圣听,乃是众心所向!”
“众心所向?”
百里安目光一扫,看向殿内的那名少年,淡道:“这不是有异声吗?他刚一开口,却逼得神荼王殿痛下杀手。
怎么?既然不准有人心生异议,又何必在这殿堂之上询问大家的意见?
既然一开始就手执屠刀而来,又何必假意惺惺玩民心所向这一套?”
“你!”嬴袖大怒。
百里安豁然自御座上起身,身上那股散漫随意的劲儿消失了,忽生出难以明喻的气势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