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之中女婢甚少,大多都是家丁仆役布菜奉茶,更莫说有歌舞乐宴了。
好在众人都是自诩六根清净的山中悟道修士,对于歌姬表演兴趣不算太大。
再加之这几日下来,连夜御剑赶路,也多有疲惫饥饿。
好在池文彦准备的菜肴酒食十分丰盛,倒也平息了众人心中的几分怨言。
正自推杯换盏之间,忽天空响惊雷,震颤长空大地,随即夜晚的天色更显阴沉,浓云密布而来,闪电张牙舞爪耀于天上。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落在长檐之下的地砖上,溅起一尺高的雨珠,天地间朦胧一片,远方山色天地也仿佛随之远去。
这场雨下得极大,陡然间凉意袭人,多出几分阴冷的意味。
纪音音夜间饮了数杯酒,面有薄醉之意,她正座于靠窗之地,衣角很快被飘雨打湿。
她嗔怪言道“这雨好生邪性,竟说下就下,衣裳都给打湿了。”
池文彦面含微笑,正要说话,宴席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击竹之音。
云渡山庄,正门之外虽平日里有小斯守门,可天气也有无常之时。
池文彦素来悯爱下属,曾立下规矩,若天降暴雨或是严寒暴雪,紧闭大门自行回房休息即可,不必以人相守。
但又担心这种时候,会有外客造访,所以池文彦便命下人在门外造有访客门竹,竹内中空,由访者以指关节清脆击打,竹音可传百米。
这在凡间列国贵族之中,倒是有不少世家尤爱此竹。
夜半暴雨敲竹音,这云渡山庄地处偏远,怎么看此事都透着诡异不凡。
饮酒的众人精神一凛,神情变得严肃警惕起来。
白湛季放下酒杯,淡道“夜半三更敲门人,起身去迎未必能见人,近日以来,云渡山庄怪事连连,这敲门之声,还是让我等随少庄主一同去辨清来历吧?”
池文彦现实错愕,再是迷茫,最后化为一脸的感激安心之意“能有诸位仙人相随保护,在下十分心安,更是对诸位感激不尽!”
夜半敲门,本该不应。
只是即为拔除邪祟而来,自当不可逃避诡异之事。
众人撑伞列齐而去,以白湛季池文彦并肩为首,并未传唤奴役。
池文彦这个主人亲自打开山庄大门,他神色微有紧张,似是已经做好了大开大门,撞上血腥诡异吓人的惊悚一幕。
白湛季的折扇大开,显然也是防备状态。
谁知,两扇大门开启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三道撑伞人影。
此时暴雨连绵,雨幕太密,隔着距离,只能够从身影轮廓能够辨清来者是一男两女。
白湛季扇子又缓缓阖上,神色恢复自然。
因为他并未在对方三人身上捕捉到半点妖气或是鬼气,一番神识悄然探查下来,也并无半点不妥之处。
如此看来,仅仅只是普通的赶路之人,夜间忽逢大雨,前来寻一处避雨歇脚罢了。
果不其然,雨幕之下的对面,传来男子清润明净的嗓音
“夜间赶路,忽逢暴雨,山路泥泞难行,不知此间主人可否行个方便。”
池文彦听着话音,提起手中照路的灯笼。
灯笼里散发出来的火光驱散黑暗,将雨幕之后那模糊的三道身影照得清晰了几分。
三人中居中而立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
在夜雨之中,青年的身量颇为修长,站姿笔直,浓眉朗目,眉眼生得极是俊朗鲜活。
他左右之间皆是女子,右侧那位女子乌衣黑发,肤色雪白,立在大雨红尘里,远远望去竟有几分独特姽婳淡然感。
这般骨相女子,容貌本应皆是不俗孤品,只可惜近目一看,面容五官却是再普通不过,平平无奇,难免令人感叹失望。
而左侧女子生得属实惊艳,绿罗宽袖长衣,素雪软靴,罗裙衣摆款款飞扬间沾着水汽,腰间古黑玉佩伶仃,发出清越之音。
骨相秀丽端正,她拥有着极为漂亮的眉骨杏眸,与风雨夜景之色极为相得益彰。
便是白湛季这样常年混迹在风月场所的情场老手,见如此雨中绝色佳人,心神不由也一阵恍惚。
手中折扇轻歪,险些掉在地上落了洋相。
李酒酒一下愣住,盯着那位碧衣女子,也是失神许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轻咳一声,向池文彦轻轻点头,使了一个眼色。
池文彦立即会意,心头一松,忙道“兄台客气,人在江湖行走,都会遇着不便之处。
与人方便,便是予几方便,恰好寒舍正备已宴食,还请三位移步随我而来。”
斜着一身雨水寒气,云渡山庄再度迎来三位新客,一同入席。
三人之中,许是那位碧衣女子过分美丽,那些仙门年轻弟子从未见过皮囊可以生得这般惊为天人的女子,看得几乎移不开眼。
李酒酒亦是其中移不开眼的一员,她深信自己没有看错?
那女子,分明就是苍梧宫的少宫主尹白霜!
可那女疯子常年红衣待嫁装束,两百年间,从未有变。
今日又怎会大改妆容,神态举止这般端庄,有礼有止?
她这莫不是遇着个站得同尹疯子生得极其相似的人了。
李酒酒一向觉着,尹白霜那般极致美丽的面容,世上本应绝无仅有,不可能再生着一个同她一模一样的人了。
兀自怀疑间,却见已上宴席的碧衣女子端起酒杯,温情款款地隔着虚空,笑意清浅向她敬了一杯酒,道
“这位妹妹生得好生面善可人,这世上若有哪家男儿能够讨了姑娘做媳妇儿,定是他三生修来的福分啊。”
妹妹???
李酒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打心眼儿里确认了这个女人绝不可能是苍梧宫出来的那位女疯子。
那女疯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尖酸刻薄的劲儿,可不会同人这般套近乎,更不会笑得如此温柔可亲。
还未等她举杯相迎,李酒酒便看见那女子朝着身旁坐得不远的青年男子嫣然一笑,端得是颠倒众生迷惑人心“这位小哥,你说是也不是啊?”
百里安背脊缓缓绷紧,面上波澜不惊,平静如常。
可此刻,他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要命。
另一侧的嬴姬端着茶盏,露出了趣意的目光,打量着李酒酒。
这又是哪家小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