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
“越爷,这不好吧。”
“要不……我跟你走?”
越爷挑着眉头问了一下,眉骨旁边的那条疤痕一下子弯曲成了蚯蚓,粗大而骇人,瘦高个看到了他的样子,一下子不说话了。
这越爷,是真打过仗杀过人的主儿,下手可黑着呢,不过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都是人生父母养,俩肩膀顶着一个脑袋,谁比谁差多少呢,再狠的人捅一刀也够呛,真正让这些混子流氓害怕的是,越爷打过仗,他的战友散步在全国各地,据说官职最高的都够得上中央了,这要是把他给得罪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得,既然越爷都发话了,再说话就是我不识抬举了,”瘦高个拱手给越爷行了个礼,然后又对着周扬说道,“小子,钢厂的规矩,单挑不玩儿命,玩儿命不拿刀。说吧,你想玩儿命还是玩儿刀?”
这规矩是在七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两次严打的时候定下的,七十年代的时候,红卫兵还处于盛后期阶段,那时候的流氓团伙还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但同时他们也敢玩儿命,反正死了也就死了,安一个“反革命”的头衔就没人敢追究了,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了九十年代,虽然正规的流氓团伙大都消散了,但是下手就要人命的这种坏习惯一直影响着他们,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随着国家法律法规的逐渐完善,人命已经不是以前的廉价货了。
出了人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消说出了人命,严打的时候,偷看女人洗澡都是要被枪毙的。
在这种严峻的斗争形势下,以钢厂为中心的流氓团伙们开始逐渐进行自我调整,并制定了一些“法律法规”,其中最重要的两条规矩就是“单挑不玩儿命,玩儿命不拿刀”。
单挑不玩儿命。
一对一单挑,直到一方站不起来或者主动认输为止,可以拿刀,可以使用任何武器,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出人命。其实这是屁话,真打急眼了,谁还在意下手轻重,这一条更考验的是人的胆子大小。你要是跟谁有深仇大恨,把他叫过来单挑就行了,就算你憋着劲儿想弄死他也可以,但要是对方怂了的话,跪地上求饶,你也没辙。
玩儿命不拿刀。
这也是单挑,但是不能用刀。刀子危险,太危险了,薄薄的刀片儿在脖子上一划就能弄死人。想玩儿命,你去拿板砖,拿啤酒瓶子,再不行你扛把锄头也成,反正你不就是冲着玩儿命去的吗。
这一条规矩,其实也是也是为了避免杀人而制定的。不拿刀子,往往就是打着打着就成泼妇打架了,砖头瓶子一股脑儿地招呼,大概是最后觉得丢人了,所以大多数茬架的人到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周扬想了想,“不玩儿命,咱们玩儿刀。”
“可以,来吧。”
瘦高个转身朝身后的人要了一把长刀片,这种一尺长的刀片在这里很常见,跟西瓜刀很像,但是比西瓜刀厚一点儿,刀背厚,刀锋开刃只开一半,前半截砍人,后半截为了减少伤害所以比较迟钝。
周扬用的是那把军刺,黝黑的刀身在灯光之下泛着黑色的光芒,看着很是渗人。
越爷卷了一根烟叼在了嘴里,瘦高个看到了,朝着身后的人说道,“有点儿眼力劲儿,去,给越爷点烟。”
一个小弟点头哈腰地小跑了过去,但是却被越爷一只手给挡下了,“不着急,打完再抽。”
那小弟苦着脸扭头看向了瘦高个,后者大笑道,“古有温酒斩华雄,越爷是想学那关二爷吧。”
越爷眯着眼睛不说话。
周扬反手握着军刺,手心里全是汗。
他肯定自己不会死,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会挨上几刀的,想一想自己还从来没有挨过打,周扬不禁有些心疼自己,如果没有穿越的话,自己现在一定还在办公室里好好地喝茶看报纸呢。
老子到底做了什么孽,竟然跑到这里遭这份罪。
但是很快周扬就不这样想了,能够避开老天爷的生死轮回,必然也是要遭受一定痛苦的,姑且就把现在遭受的苦难当成是日后的报应吧,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老子也是成就大事的人啊!
一道寒光突然朝着周扬劈了过来,周扬心里一惊,原本心里想好的招式和方法瞬间全部都忘记了,只能凭借着本能地闪躲堪堪避开了这一刀,向后退的时候,周扬脚下一软,险些摔倒了。
瘦高个掂了掂手里锃光雪亮的刀片,不屑地说道,“还以为是少年刀客呢,原来是个雏儿。”
周扬听到他的话,只感到心里一阵怒火,但是他动了动手脚,发现还是软的,手心里的汗渍一层又一层,原本想象中的愤怒转变成胜利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他怕了。
周扬也知道自己怕了,他拿着军刺的胳膊已经出现轻微的颤抖了,跟上次逼问徐菁菁的父亲不同,这次面对的可是一个真正的流氓头子,这家伙手里有没有人命还不知道呢,他的第一刀是试探,下一刀说不准就是捅肚子了。
腋下七寸,捅十公分,死不了人。
周扬想到,这还是当初在初中的时候自己捅人时候的小窍门,看来这次被捅的人要换成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