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把毛巾收好,低头查看瘫软在自己脚下的女孩。确认她已经失去意识后,黑影又扭头看看那个男孩。后者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黑影弯下腰,把女孩扛在身上,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此时,灰黑色的天空中,已经有大片的雪花缓缓飘落下来。
半小时之后,黑影一个人急匆匆地返回。令他吃惊的是,原处已是空空如也。他急忙向四处张望,没有那个男孩的影子。
覆盖了一层积雪的地上,一行浅浅的脚印指向体育场的南出口。
黑影没有犹豫,他飞快地穿过体育场,跑到南出口,左右张望了一下,依旧不见人影。他的心狂跳了起来,转身跑进体育场,翻过栏杆,疾步登上二十多层的台阶。最后,他站在看台顶端,睁大眼睛,透过越来越密的雪花向下搜寻着。
来回扫视了几圈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那个提前苏醒的人。男孩捂着头,手扶着体育场的外墙蹒跚前行。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随即就沿着台阶跑起来。十几米外的台阶下还有一个小门,从那里出去,应该来得及拦住男孩。
必须拦住他,否则一切就会败露。他全力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台阶上已经满是积雪。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撞在了台阶顶端的围栏上。
顿时,肋骨处传来一阵剧痛。几乎是同时,他听到了几声清脆的断裂声和下面一声短促的惨叫。
他顾不得察看伤势,咬着牙冲下台阶,拉开小门,冲了出去。
男孩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跪伏着,头顶着地面,两只手软软地垂在身侧。在他的头部和身上到处都是碎冰块,脖颈后面插着一支晶莹透亮的冰凌。
男孩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这样的场景大概也是黑影没有想到的。呆立了半天,他走过去探探男孩的鼻息。随即,他站起身来,眼睛熠熠生光,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兴奋。他倒退几步,最后看了一眼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雪,越下越大了。
体育学院的金超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晨跑。早晨5点,宿舍的门刚刚打开,金超就穿好跑鞋和运动装,慢慢地向体育场跑去。
大雪已经下了一夜,现在还没有停。奔跑中,不时有大片的雪花拍打在脸上。金超一边小声咒骂这该死的天气,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此刻,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校园里静悄悄的。金超摸着黑跑进体育场,简单做了热身活动之后,就沿着空无一人的跑道徐徐奔跑起来。
跑了一圈之后,金超的眼睛开始逐渐适应体育场内的光线。跑着跑着,他隐隐约约地看到旗杆边站着一个人。
这么早就来读英语了?这么黑的天,能看见么?
金超的脚步慢下来。
难道是出来听英语广播?现在可下着雪啊。
金超盯着旗杆边的人,越跑越近了。
距离旗杆大约几米的时候,金超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个满身都被白雪覆盖的人。
第八章 无力悲伤
丁树成筋疲力尽地坐在桌前,面前的烟灰缸里插满了长长短短的烟头。
昨晚是他值班,他把两起案件的所有资料都仔细地看了一遍。可是直到天色泛白,还是毫无头绪。
丁树成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觉得嗓子里又干又涩。他端起茶杯,起身去卫生间把早已冷透的残茶倒掉。
还没等他走回办公室,就听到手机在桌子上尖锐地鸣叫着。丁树成不敢怠慢,疾步走上前去,打开翻盖一看,不由得心里一沉,是师大保卫处的电话号码。
难道又出事了?
他来不及多想,按下了接听键。对方刚刚说了几句话,他的脸色就变了,失声叫道:“什么,又死了一个?”
几分钟后,一辆拉响警笛的警车开出市局大院。刚上马路,丁树成的电话又响了,他听完电话后,反而一言不发地坐在车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车窗外纷飞的雪花。良久,他回过头,对身边一直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同事说道:“不是一个,是两个。”
邢至森赶到师大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提前赶到的同事们封锁了起来。蓝白相间的警戒线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邢至森费力地挤过人群,看见丁树成蹲在地上,盯着面前的积雪发愣。几个法医在已经被平放在地上的女尸前忙碌着。
邢至森走过去拍拍丁树成的肩膀。后者像被火烫了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邢至森注意到丁树成的目光中充满了少见的惊恐。他愣愣地看着邢至森,几秒钟之后才喃喃说道:“又死人了,而且是两个。”
邢至森移开目光。他为自己的下属在此刻表现出的软弱感到恼火。稍稍平复一下情绪后,他转头问另一个在场的警察:“情况怎么样?”
那个警察简单介绍了尸体被发现的过程。一个早上来操场晨跑的学生发现了被绑在旗杆上的女尸,马上跑回保卫处报告。值班的保卫干部给丁树成打完电话后,立刻赶到操场准备封锁和保护现场。经过体育场小门的时候,一个细心的干部觉得墙边的一个雪堆看起来很可疑,走过去一看,发现了另一具被埋在雪下、成跪伏状的男尸。
邢至森皱着眉头听完他的汇报,思索了一下,又问道:“现场勘查的情况怎么样?”
那个警察很快地回答:“正在进行中。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估计不会有什么线索,雪太大了,几乎把一切都盖住了。”
邢至森的眉毛拧得更紧了。他看看依旧失魂落魄的丁树成,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走,去那边看看。”
发现男尸的现场和这边差不多,同样有大量学生在围观。法医们已经开始收拾工具。一个和邢至森相熟的法医走过来向他要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邢至森问他有什么线索。法医说了一句“脊髓损伤导致死亡”就不作声了。吸了大半根烟后,法医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抬起头来说道:“很多年没遇到过这么邪门的事情了。不到三个月,死了四个人……”
正想继续大放厥词,法医看看邢至森难看的脸色,知趣地闭了嘴,转身帮助其他人把尸体装进了尸袋里。
警察们抬起尸袋走向停在一旁的警车。由于尸体呈跪伏状,又被冻得硬邦邦的,尸袋显得奇形怪状。走到车前,警察们挥手让围观的学生们让开。学生们却不说话,也没有人动。
邢至森扫视着人群,感到无数透着敌意和不信任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脸上。他回过头来看着保卫处的陈斌处长,示意他帮助维持一下秩序。陈斌却把头扭了过去,脸色也很难看。
忽然,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都死了几个人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话音未落,抗议声和咒骂声就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刚才还一片静默的操场瞬间就沸腾起来。
警察们不知所措地看着邢至森。邢至森又回头看看陈斌。陈斌看着别处,不说话,也不动。
邢至森咬咬牙,走过去,抬起尸袋的一角,大步向前走去。走到人群前,人墙还是纹丝不动。一个体格健壮的男生挡在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