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的计划，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

下一步，就是我的心理开导了。

我不确定我能开导成功，因为往前推这几十年，我所有开导人的经验，仅限于骗女生上床。

然而，这一次，我却是要开导一个被‘鬼魂’吓到的女孩，去投案自首。

她连杀三个人，而且是很多年前，如果投案自首，至少要判个无期徒刑吧？

我想，即使苏晴再恐惧昨晚的画面，但是，当面对要在牢房里度过余下的人生时，她肯定会犹豫的。

在外面，如果躲过了这一劫，兴许还能幸福地过下去，但如果进去了，那么这一生真的搭进去了。

二十四岁啊，美好的人生刚刚开始啊。

苏晴的确犹豫着。

似乎是在‘死’和‘生不如死’中作着抉择。

而我怀抱着她，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一个人，可以绝望到这种地步。

就好像一个被判死刑的人，或者一个逃出监狱的人，那种逼近死亡，万念俱灰的绝望感，是外人绝对体会不到的。

我猛然想起来，前不久看到的新闻，说是某牢房里，一个二十八岁的小伙子驾着卡车，逃出了监狱，躲进了荒山中。

足足过了四天，才把这个逃犯给抓到。

我在想，当那个逃犯逃出监狱的时候，肯定是无比的兴奋与激动的。

就好像，一个注定要永居黑夜的人，突然看到了天边的一缕曙光。

可是，这缕曙光却没持续多久，当逃犯看到满世界飞舞的通缉令时，而他只能躲在荒山里时，那种绝望感。

每天只能吃树皮，喝露水，眼瞅着围捕的队伍越来越近，而自己却像是呆宰的羔羊吧，插翅难逃。

这时候的他才能明白，再度进牢里，就不再有减刑的可能，而是真正死在里面了吧。

我想，这个逃犯的绝望，与此刻苏晴的绝望，是差不多的。

苏晴抱着我，眼睛已经哭肿了，全身都在颤抖。

她一边哭，嘴里一边碎碎念着，说着我听不大懂的话语。

我模糊地分辨出来，她是在后悔，后悔当年不该任性，不该头脑一热犯下错误。

她也向我述说的，她日记里没有提到的事情，比如她曾经被骗光所有积蓄，比如她曾经陷入传销，比如她在十年前，曾经被人强行夺走了第一次。

“强奸？”我陡然心惊，她竟然还有这事情？

苏晴泪眼婆娑地点着头，‘嗯’了一声。

“我不敢说，我没有对任何说，连我爸妈都没有。我甚至不敢想起这件事，连写日记的时候都不敢提，因为我害怕，我好痛……”苏晴语气里满是绝望。

我懂了。

真正的痛苦，是在经历后，别说跟外人提起了，就是连自己都不敢想。

因为，痛苦会像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一直存在着，碰一次痛一次。

我抱紧了苏晴。

原来，她有过这样的苦难，然而我却不知道。

忽然，我有些原谅苏晴了。

一个女孩，陷入传销也好，被强奸也好，然而却从来没对外人说，使得违法的王八蛋们逍遥法外。

这种痛苦，又怎么能是外人理解的呢？

她如果去自首了，被抓了进去，那当年在她身上犯下错误的王八蛋，是不是永远都逍遥法外了？

我忽然不愿意这样做了。

也可能是因为，苏晴哭得太厉害了，太悲惨了，以至于我内心里爱慕苏晴的那一面，压制住了厌恶苏晴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