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圭正站在御书房里,作壁上观地看着光启帝强撑着病体和几个大臣争吵,闹着要给秦贵妃追封皇后。他实在懒得参与这种话题,却又不能走开,实在无聊得紧,看见突然弹出来的直播屏幕,他眼睛都亮了,死死盯屏幕里闲适慵懒的人儿,嘴边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些笑意。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心急的人,隐忍布局十年,他成竹在胸、以一持万,甚至即便是在设计娶他姑娘这件事上,他也步步稳妥、不焦不躁,可现在,他却好像忍不了了,只不过一日不见,他便想念她至深,如今隔着屏幕看她,都觉得心如鼓擂,满脑子都是将她抢进宫来,再不放她出去。
周崇圭闭了闭眼,按耐住自己忽然涌上来的强烈情绪。
光启帝见这群老不死的怎么都不同意他追封贵妃,气得当场拿砚台砸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内阁老臣郑玄重,好在首辅曾嵘拉一把郑大人,才没让这砚台把郑玄重砸破头。光启帝扔了这一下,便扶着桌子急喘,如今一偏头看着不发一言的周崇圭,满腔怒火就往他身上发:“太子,你站那儿干什么?你说说,朕追封秦贵妃之事,哪里不对!”
周崇圭被点名,只能站出来,行了一礼,道:“贵妃生前尊荣仅次于皇后,死后再追封一级亦是常理。”
周崇圭这话一出口,郑玄重就立刻皱起了眉:“太子殿下!”
倒是首辅曾嵘又拉了郑大人一把,示意他不要发作。周崇圭又道:“只是合葬却是不妥的,先皇后已入帝陵,继后亦要陪葬帝陵,即便按祖宗规矩,妃嫔也是不可合葬帝陵的。”
周崇圭每一句都是按照规矩来的,让人挑不出错处来,答这种问题,他游刃有余。光启帝听说他同意追封,本来极高兴,谁知他后半句就是不能合葬,顿时气得拿镇纸往他头上砸!曾嵘大人继续发挥自己优秀的反应力,拽着周崇圭往后一退,躲开了光启帝的攻击,俨然是御书房里最优秀的救生员了。
光启帝本身就重病未愈,又加上动怒争吵,还没把别人怎么样呢,自己就先又喘又咳地倒下了,御书房立刻就乱了,太医来来往往,几位大人和周崇圭自然也不能再待着,一道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你怎么能同意陛下追封那秦氏为皇后!”郑玄重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周崇圭拿不出好解释,他就怒谏的样子。
周崇圭一脸为难,叹息了一声:“郑大人也看到父皇的状况,父皇缠绵病榻将近一月,太医也说了,是心病,药石无用。孤忖着,父皇唯一的心病也就是贵妃的追封了,若是死扛着不同意,父皇的病恐怕……唉。”
周崇圭这话一说,内阁几个老臣面面相觑,连郑大人这样的暴脾气都不好发作了。
待到和周崇圭分别后,几位老大人还边走边叹息着互相说着什么“太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实在是太过纯善”之类的话。
周崇圭一点也不意外这群老大人会如此评价他,毕竟这十年来,他这个纯善温良的人设立得简直不能更成功了。
孙宽跟在周崇圭身后,刚刚陛下拿镇纸砸自家殿下的时候,他差点没吓死:“殿下,您既同意了追封秦贵妃,又何必在合葬一事上忤逆陛下呢?”
周崇圭笑笑:“因为这样,事情才能早点结束。”
孙宽愣住,只觉得殿下这回应让他更不明白了了,他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就丢开去,不再思索。
周崇圭看着还在直播里介绍自家宅子的张蔚,露出了一丝宠溺的笑意。他的父皇啊,重病在身还能撑着不倒,靠的是什么?不过是拼死也要追封秦贵妃的执念,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不大方成全呢?
虽然他的姑娘早已知晓这宫里的乌烟瘴气,但他费尽了百般心机才将人骗进宫来,在他姑娘眼里,他还处于考察期呢,要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惹得他姑娘退避三舍,他可就后悔不及了。
于此同时,躺在病榻上的光启帝虽面色苍白,却露出了秦贵妃死后的第一缕笑:“刘锦,朕快要成了,朕终于能封宜儿做皇后了。”
刘锦内心叹息,面上却笑着恭喜光启帝:“太子纯孝,想必会帮着陛下劝慰那些老臣,陛下不必再为此忧心,只需安心养病便好。”
“可惜,朕却不能与宜儿合葬了。”光启帝苦笑着,又咳出了一丝血色,“朕提出合葬,也不过是想让他们退一步,同意追封,未曾想,他们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朕,咳咳。”
刘锦自光启帝当太子时就跟着他,自然知道他从小就性子软弱,处处被臣子掣肘,当初秦贵妃在时,光启帝还能有个说说话的人,贵妃性子强悍,给了陛下不少支撑,哪怕一直有私心,但起码最初还是帮陛下出了不少主意的。如今怕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好在,太子殿下孝顺。”刘锦只能宽慰光启帝几句,“说不定,殿下日后也会同意合葬一事。”
光启帝摇摇头,苦笑:“他不会,他不恨朕和秦贵妃已是心胸宽广了,又如何会为了秦贵妃违反祖制?”
“那……”刘锦想来想去,忽然想出一策,“不若,不若陛下在追封贵妃时,也顺势追封一下杨昭仪?若是这般,在朝臣和太子面前也有了几分说法。”
光启帝眼睛一亮:“好,好!令人拟旨,追封秦贵妃和杨昭仪为皇后,拟完让人马上送内阁。”
刘锦松了口气,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