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变之后有回头的人，但不多，而且一旦做了错事想回头很难，柯公又做过详细的调查甄别，所以对这个可能抱有的希望不大。

「还有呢？」

梁书记主动问道，刚才柯公说了三种可能，但只占了六成，肯定还有其他存在。

「第四种，他没和我们接触过，但看过我党的理论教程，心中认同我们，把自己当成了我们的人，因为某种担心暂时没有与我们相认，这一类我估算到三成。」

柯公慢慢说道，这种人调查是最难，也是他最担心的。纯粹自学，那将毫无根据和线索，如果是失联同志发展的新人，他们还可以针对怀疑人物的过往进行调查，看看他有没有机会接触过失联同志。

第四类却是查无可查。

党务调查处主要是针对他们，里面肯定有不少他们的理论书籍，作为敌人，党务调查处需要了解他们，这些必不可少。

更何况他们缴获过很多这样的东西。「的确有这个可能。」

梁书记认同点头，不愧是柯公，他们没想到，柯公全想到了，并且做了详尽的估算。

这样一来，确实能够把邱小姐的身份网进去，从而进行针对性的调查。

「柯公，还有一成呢？」

见柯公没再说话，梁书记主动询问，六成加三成只有九成。

「任何事情没有绝对，剩下的一成可能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情况，针对前四种的调查若是没有结果，那很可能就是最后一种。」

柯公叹了口气，情报工作讲究的是严谨，他不会说出百分之百的话，他是想到了不少，但他毕竟是人，是人就可能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

「我明白了，不过您想到了这么多，我相信一定能找到邱小姐。」

梁书记重重点头，最后一成是未知。

柯公的推测很全面，但就算柯公也不敢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说他的猜测就是对的。

难怪柯公在情报上取得这么多成就，柯公的身上，有很多需要他学习的地方。

「慢慢来，不要着急，先安排我和老吴见面。」

柯公微笑摇头，他非常希望找到邱小姐，对邱小姐的能力他非常认可，这样的人若是和组织建立联系，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好，您先休息，我去通知老吴，两个小时后在安全屋见面。」

梁书记应道，柯公的到来是机密，目前只有他一人知道，柯公的时间很宝贵，到了南京立刻便要展开工作。

老吴今天没有摆摊，昨天他便接到过通知，今天有任务，让他做好准备。

但没告诉他任务是什么，老吴一直在家等着，心中不

断猜测，到底会给他个什么样的任务？

如今他的主要工作是和邱小姐的联络，这次的任务会不会和邱小姐有关？

「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正是之前约定好的敲门信号，老吴马上打开了门。

「梁书记。」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老吴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来找自己的是梁书记。

他是最早到南京工作的老人，之前见过梁书记，但不清楚梁书记隐藏的身份和住处，见到梁书记他马上明白，交给自己的任务来了。

「跟我来。」

梁书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带着老吴出了门。

另一处安全屋同样在安静的地方，这个安全屋只会使用一次，是梁书记亲自租下来的，使用之后便会放弃。

为了柯公的安全，这么做很有必要。

「梁书记，我的新任务是什么？」

来到安全屋，老吴主动询问，这次的任务肯定很重要，不然梁书记不会亲自带他。

越重要的任务，越要慎重。

「有人要见你。」梁书记回道。

老吴更是诧异，有人要见他，会是谁？这也算任务吗？

「梁书记，谁要见我？」

「别急，一会就知道了。」

梁书记面带微笑，柯公没到之前他不会告诉老吴真相，倒不是不相信他，任何事可能会有意外，若是柯公今天无法和老吴见面，那就安排到下次。

在这之前，要严格的保密。

一个小时后，梁书记带着柯公准时到达，他和柯公的警卫员一起在外面守着，里面只有柯公和老吴两个人。「柯，柯公。」

见到柯公的一瞬间，老吴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曾经在老家受过训，柯公是负责培训他们的领导，并且亲自给他们上过课。

他见过柯公，自然认得。「老吴同志，好久不见。」

柯公热情的上来握手，老吴激动的话快说不出来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的任务那么慎重，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并且是梁书记亲自带他过来。

要见柯公，绝对是无比重要的任务。

「柯公，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老吴激动的心还没有平息，柯公则带着他坐在桌子旁，轻声说道「我这次见你，是想问问邱小姐的一些情况。」

每次邱小姐传递的情报，南京都有详细的上报。

但上报的是邱小姐提供的情报内容，具体过程却不详尽，柯公想对邱小姐有更多的了解，必须亲自来问。

老吴是唯一和邱小姐有过正面接触的人，想找回邱小姐，老吴最为重要。

「好，您问。」

老吴猛点头，这次任务是见柯公，但却是因为邱小姐。看来组织内对邱小姐有了足够的重视，连柯公都亲自来了，不过想想也是，邱小姐最近做的事让人叹为观止，他的能力远比自己等人想象中要强的多。

每次事情之后，老吴会把自己设想成邱小姐。

他发现，哪怕他在党务调查处有着很高的身份，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毫无痕迹。

有些事他相信自己能做到，但无法保证事后不被查出。

邱小姐不仅做了，还让人找不到他，党务调查处轰轰烈烈的自查，杀了那么多人，而邱小姐却毫发无伤。

做成了事，同时把敌人耍的团团转，让老吴实在是佩服。

特别是这次的营救，哪怕老吴把自己代入到党务调查处，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除非邱小姐是徐老鬼。

但这根本不可能，邱小姐若是徐老鬼实在太滑稽了，更何况老吴见过邱小姐，知道他绝对不可是徐老鬼。

「这张照片上的人，是邱小姐吗？」

柯公拿出张照片，老吴低头仔细去看，随即摇头。「不是，邱小姐年纪比他大的多。」

听到老吴的回答，柯公没有意外，这张是楚凌云的照片，他之前确实怀疑过两人有所关联，但之后邱小姐一系

列的举动，证明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这次不过是最后的确定，果然不是。

柯公早就有心理准备，并没有意外，他只带了一张照片，这张还是在西安的时候偷偷拍下来的。

至于党务调查处的其他人，南京这边早就做过核实。他在老家，手中的资料主要是自己人，论对党务调查处的了解，他还不如南京。

毕竟南京的同志最大的敌人就是党务调查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工作，不小心不行。

「你第一

次接到邱小姐的情报，是什么情况？」

柯公继续询问，老吴回忆了下「那天我刚和杨主任一起开完会，讨论为老家购买药品的事」

老吴把情况详细说明，开完会他回到家不久，就听到了未知的敲门声。

他很谨慎，带着枪来到门前，却只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用报纸剪字贴了一句话五羊巷有危险。

落款为邱小姐，那是他们第一次知道邱小姐的存在。「在这之前，你有没有发现过身边异常，比如有没有人跟踪过你？」

柯公不愧是情报之王，考虑问题非常全面。

楚凌云是跟踪老郑，发现了他印刷的识字本，老吴去取识字本的时候被他发现，从而找到了老吴的住处。

「没有，我们平时很小心，每次出去会观察身边的环境，没有发现过有人跟踪过。」

老吴摇头，他被暗中跟踪，发现的话早就转移了。

邱小姐是怎么知道老吴住处的，这点很关键，是他找出邱小姐的一个重要线索。

「邱小姐和你联系之前几天的活动情况还记得吗？」

柯公继续询问，老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能问清楚一切，自己来进行推断。

老吴想了下，把之前几天的活动全部说了出来。

他是杨主任的下线，他们这条线负责赚钱，平时的活动不少，那时候老吴主要活动的地点是黑市，他要去黑市换钱或者金条，还要购买无法在明面上买到的东西。

邱小姐出现后，老吴放弃了这个工作，全面转给了小苏。

柯公听的极仔细，而且拿笔做着记录。

「对了，在邱小姐出现的前几天，根据地的同志们来过，我让老郑印刷了一批识字本，这是蜻蜓同志出的主意，利用印刷的诗歌来做识字本，教给根据地的同志们识字。」

说完黑市的事，老吴又补充了一件事。

「说详细点。」

柯公主动问道，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情报工作最在意的就是细节，任何一个小细节可能就是关键。

老吴把根据地的要求，以及老郑印刷识字本的事说了出来，主意是林石提出来的，老郑找了金陵大学一个老乡，让他帮忙提供一些通俗易懂的诗歌，说是回去教孩子，然后带着诗歌去了报社，让他们帮忙印刷了一百份。

柯公不断记录，等老吴说完，他没再说话，而是盯着自己记下的东西。

而老吴之前的行踪中，邱小姐很可能就和他遇到过。

黑市上多是熟悉的面孔，陌生人到黑市，别人会警惕，而且老吴主要是买东西，和他接触的全是认识的人。

邱小姐在黑市上的可能性并不大。

根据地的同志不在南京，是临时过来拿识字本，如果邱小姐不是失联同志，他不可能认识根据地的人。

这点可以暂时排除。

柯公看向自己登记的东西，在一个人名上点了下。老郑。

老郑开杂货铺，见到他的人很多，而且他的活动范围更广，去过金陵大学，又去过报社，不像老吴，除了黑市只出去过这么一次。

会不会是老郑先暴露，进而让邱小姐找到了老吴？可惜老郑已被调离，他不能因为这件事特意把老郑从上海喊来，况且老郑自己不会知道怎么回事，如果真是邱小姐先发现了他，他会毫无察觉。

看着老郑的名字，柯公再次想到了林石，从而想到了楚凌云。

最开始他便想过，楚凌云发现了林石的身份，找到了他的上线老郑，通过老郑找到了老吴。

以楚凌云的能力，杨主任，梁书记恐怕都不可避免被他发现。

但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邱小姐和楚凌云并不是一个人，他只能放弃这点。

柯公确实厉害，调查接近了真相。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党务调查处出了鲍胜群，不为情报，不为利益，只想让徐老鬼不好过，一次次的破坏党务调查处的行动。

几次阴差阳错，他做的事全被梁书记认作是邱小姐所为。

有了这个误导，柯公再厉害也没用，哪怕他最初的方向是对的，可在三叉路口的时候却被带歪了。

调查一旦错了方向，最终的结果是南辕北辙。「继续说一下，之后邱小姐给你传递情报的事。」

柯公记下来要点，他并不知道自己方向错误，依然做着调查，按照他现在的分析，邱小姐是通过老郑知道的老吴。

接下来他会调查党务调查处，看看谁的活动轨迹和老郑有交叉，来找到邱小姐。

「是。」

老吴把邱小姐每次提供情报的事情讲了出来，柯公一直做着记录，没有打断他的话。

直到说完最后一次修车摊的见面，柯公才放下笔，仔细的思考。

邱小姐并不是每次来都提供情报。

有一次他是特意过来送钱，而恰巧，那时候南京的同志们非常缺钱，为了给老家提供足够的药品，连梁书记都去借了钱。

邱小姐为什么送钱，而且时机这么准，他是怎么知道组织上缺钱的？

柯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这次借钱的不止梁书记，老郑，老吴，包括杨主任和小苏，他们全部去借了钱。

还有林石。

林石是找楚凌云借的钱，其他人都是身边认识的人，没有在特务部门工作。

但他已经证实，楚凌云不是邱小姐。

那邱小姐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他们缺钱的？难道只是巧合？

邱小姐之后又送过几次钱，这也是关键的一点，说明他不缺钱，这样可以缩小调查范围。

前前后后送了那么多金条，一般人做不到。

邱小姐必然有捞钱的门路，说明他并不是最底层的普通人，送了这么多金条，那他的职务必然不低，并且有一定的实权。

除了送钱，柯公又关注了几点。

比如上海老马的事情，邱小姐能获得这个情报，肯定有他的情报来源，党务调查处的人谁能接触到这样的信息，会成为他的调查方向。

还有老邓被捕一事。

老邓被捕属于紧急事件，党务调查处一定会严格保密，能接触到这个情报的人不多，邱小姐没能及时提醒，

很可能当时他并不知情。

但后来他获得了情报，自己动手想要解救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