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一直在物色合适的女子,好生下修为高绝的孩子。幸运的是,她从贺淮口中得知宁妃竟然是天狐脉——具体过程我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细说,你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所以她就知道,只要是宁妃与狐王生下的儿子,就一定是修为高绝之人,这是由狐族王族尤其是狐王的特殊体质决定的,这一点无需怀疑。”
“可宁妃是狐族第一美女,王后的确怕狐王对她动了心,就先用滚油毁了她的脸,又暗中给她下了腐骨,让她的脸永远都好不了。这样狐王虽然必须为了大业与宁妃同床共枕,却永远不可能对她有真心,只是拿她当生育的工具、狐族完成大业的工具。当然我有点不大明白,既然宁妃已经生下了两个修为高绝的皇子,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王后为什么不干脆把她害死?是想留着她,关键时刻用来牵制凌太子和落月吧?”
因为被凌浅月封得太死,江月紫当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只能狠狠地瞪着她,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墨雪舞才不在乎,接着说道:“后来,王后与宁妃有孕时间差不多,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的巧合,她们在同一天生产。宁妃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很快就昏了过去,王后则发现她的儿子天赋居然在宁妃的儿子之上。既如此,她的儿子必定会被立为太子,将来去冲击封印,一命呜呼。这是狐族的祖制规定的,谁也不能违抗。”
“幸好接着她就发现,凌太子的天赋虽然在她儿子之下,但也是绝顶高手,是完全可以通过狐族至宝修习,并且在天劫之日冲击封印的,她就把两个孩子换了过来,并让狐王封死了二皇子的天脉。如此一来,二皇子的修为虽然注定不如凌太子,放到虞渊大陆也已经是绝顶高手,何况将来狐族重夺天下之后,就算没有那么高的修为,也没什么要紧了。”
众人早把目光转到了凌傲月脸上。凌傲月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这些年来唯唯诺诺惯了的他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早就已经满脸木然,目光呆滞,仿佛一尊塑像,偏偏浑身又在不停地颤抖着,倒是很有几分可怜。
想必他心里也是有些不甘的吧。过去那些年,所有人都以为他和凌落月是亲兄弟,凌落月的修为进境一日千里,他却始终没有太大的成就,就算没有人当面说什么,背后少不了议论几句,他心里当然别扭。可是现在才知道他的天分在所有人之上,只不过是被他亲爹亲手封死了!
可是如果不这样,他就得成为狐族太子,在天劫之日送命,比起那样的结果,就算修为不是最高的,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算是彻底弄清楚了,凌浅月就挥手解开了两人的穴道:“父王,母后,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凌月初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说的,就只是咬牙盯着他,目光阴冷。江月紫当然不甘心就这样声名尽毁,拼命摇头:“全都是胡说!胡说八道!你们……”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凌浅月笑了笑,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他眼中只有冰冷,“你又想离开这里,又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却视别人的命如草芥,随意践踏牺牲,你这样的人,只配永远被囚禁在这里!狐族有你们这样的王和王后,活该生生世世不得自由!”
两人闻言自是大惊失色,凌月初更是一声厉喝:“浅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或者说,什么也不干。”凌浅月依然微笑,“我和落月随时可以离开幽冥深渊,你们就留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吧!”
“你……你敢?”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凌月初自是万分狂怒,眼都赤红了,“浅月,我命令你必须带所有人离开,否则就是谋逆作乱,格杀勿论!”
“谋逆?呵呵……”凌浅月充满讽刺地笑了起来,“你这样的王,不反你才是天理难容吧?不过我有点好奇,母后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你为什么那么听她的话?她抓住了你什么把柄,还是有恩于你?”
“这个与你无关!”凌月初哪有心思回答这种问题,只管瞪着他厉声呵斥,“你是狐族太子,你的使命就是带领所有人离开,你休想一个人逃走!你以为他们会让你走吗?各位,你们说呢?”
说实话,众人心底都有些不齿江月紫的所作所为。为了不让月未宁有机会得宠,她用滚油毁了人家的脸,还用腐骨让她永远好不了,这已经够卑鄙无耻。后来更是想让宁妃的儿子去送死,好保她自己的儿子无恙,这就更令人鄙夷了。
可无论怎样,这都是狐族王族内部的争斗,跟他们无关吧?他们又不曾害过宁妃和凌浅月,凭什么要让他们来承担后果?
等了一会儿,众人依然沉默,凌月初更加恼怒,干脆点名:“大护法!你……”
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月未宁是月未央的亲妹妹,他们把月未宁害成这个样子,还指望月未央站在他们这一边吗?
果然,月未央摇了摇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陛下恕罪,我是一直希望狐族大业能够成功,但未宁是我妹妹,以我的立场,不方便多说。”
凌月初咬牙:“那你甘愿永远被囚禁在这里?我知道了,你以为替宁妃说几句话,他们就会把你带出去是不是?别忘了你曾对落月做过什么,你以为他会既往不咎?”
月未央神情不变:“我是折磨过落月,但我敢对天发誓:我只是为了狐族大业,并没有私心。何况我折磨落月也是折磨在明处,从不曾遮遮掩掩,像王后一样……我也不会求落月带我出去,顺其自然吧。”
墨雪舞表示,月未央到底有几分可取之处。至少比起凌月初和江月紫,他还是挺光明磊落的,就算卑鄙也卑鄙在明面上,从不替自己粉饰。
但至于他拼命想让狐族大业成功到底是存了私心,还是只为公义,那就是两说了,墨雪舞也没兴趣知道。毕竟,就凭他曾经那么折磨凌落月,她就对月未央半分好感都没有。
就在凌月初万分恼恨之时,终于有个人站出来,皱眉说道:“太子殿下怎能如此置我们于不顾?我们被囚禁了几千年,终于可以重获自由,你怎能将我们所有的希望生生断绝?”
他这一开口,仿佛一根导火索,所有人都开始纷纷指责:
“没错!殿下身为狐族太子,的确肩负着带领我们重获自由的使命,你不能如此自私!”
“殿下若一走了之,已不仅仅是自私,更是要将所有族人推入绝境,罪孽深重啊!”
“是啊!殿下,你不能弃我们于不顾!那么多年我们尊你为太子,就是希望你带我们逃出生天,你不能一走了之!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
“没错!没错!殿下不能走!”
“殿下必须带我们一起走!必须一起!”
“殿下!殿下!”
到了后来,众人开始尖叫,而且各叫各的,所有人的尖叫混合在一起,已经听不清在叫些什么,连房梁都被震得扑簌簌落下了不少灰尘。
凌月初和江月紫虽然表面没有什么变化,暗中却得意冷笑:众怒难犯,有这么多人共同施压,就不信凌浅月真的敢一走了之!
然而凌浅月只是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众人,静静地听他们尖叫。众人一开始还叫得中气十足、热火朝天,当他们看到凌浅月始终那么平静,便渐渐觉得无比尴尬,尤其是最前面的几排人,尖叫声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直至消失。
后面的人听到前面的人不叫了,也不自觉地停下,生怕自己成为出头鸟,被凌浅月一怒之下给灭了。终于,房中重新安静下去,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凌浅月微挑唇,淡定从容:“我只是不愿意被人当白痴耍,我有错吗?你们所有人,谁敢说这种事落在自己身上能无动于衷,站出来。”
没有人站出来,不过其中一人接着说道:“殿下,我们不是说您有错,但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如今只有您能带我们离开,您继续做下去又能怎样?”
凌浅月浅浅一笑:“你们不会怎样,但我会死。”
那人居然脱口而出:“以您一人之命,换得狐族所有人重获自由,难道不值得吗?我们世世代代都会铭记您的恩德的!大家说对不对?”
“是啊,太子殿下,值得的!我们会永远铭记您的恩德!”
“反正您做了那么多年狐族太子,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您不能享受的时候愿意,该付出的时候就不肯了吧?这对我们公平吗?”
“这话说得对!您享受到了我们享受不到的一切,享受到了狐族最好的一切,如今该是您为狐族出力的时候了,您也不能甩手不干呀!”
凌浅月依然不恼,也依然笑得清浅:“我承认,我是享受到了一些你们享受不到的东西,但谁能否认,那是因为你们知道,我这一辈子只有二十年,二十年后,我就得为了你们所有人去死,所以你们愿意用这样的方式给我一点补偿?如果你们觉得不公平,好,谁敢说自己愿意和我易位而处?”
依然没有人敢应声。如果二十年的享受是为了在最美好的年华一命呜呼,恐怕绝大多数人都宁肯平平安安过一生,哪怕没有物质上的享受。毕竟,有命才有一切!
一片静默之中,凌浅月接着开口,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冰冷:“何况方才你们都听到了,这份使命原本不是我的,是你们的狐王和王后耍尽手段和阴谋,硬是让我做了替死鬼!”
又是片刻的安静之后,另一人才皱眉开口:“真相若是如此,这份使命的确应该是二皇子的,可他天脉已毁,怕是心有余力不足。太子殿下既然错误地承担了这个使命,那就将错就错,将这份使命完成,有何不可?”
“我认为此言有理!”又一人立刻接上,“就算当初是二皇子做了太子,承担了这份使命,但话说得难听一些,谁敢保证他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等到天劫之日?万一……我是说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岔子,殿下您身为狐族皇子,不是也有责任代替他完成这份使命吗?”
“对对对!有理有理!此言大大有理啊!”又一个人连连点头,声音也更高,“殿下与二皇子同为皇室血脉,本就同气连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承担这份使命天经地义啊,天经地义!”
“是的是的!你们身为皇子,能享人所不能享,当然也该担人所不能担,就该以守护族人为己任,为族人付出同样天经地义!”
凌浅月轻抿唇,然后笑出了声:“说得真好,我竟无言以对。可你们依然没有听明白重点: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我自当和傲月相亲相爱,彼此扶持,共同为狐族大业付出甚至牺牲。可我被人欺骗耍弄二十年,生身之母更是因此受尽折磨,你们没有一个人为我、为我母妃说句话吗……”
话音还未完全落地,方才那人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些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殿下何必还要斤斤计较?反正错都错了,将错就错也就是了!如今最重要的是狐族大业,欲成大业,必定有所牺牲,这个道理殿下不是比任何人都懂吗?大家说,是不是?”
所有人轰然答应:“是!”
凌浅月轻咬唇,暂时不曾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