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齐妙靠在炕头,机械式的张口喝粥。
一口,两口,三口……
目光呆滞,没有神韵,就是本能的张嘴、拒绝、咽下。
丫头喂了一小碗,便不敢再喂。齐妙还那么张嘴,弄得她有些心疼。轻柔的开口劝说着道:
“姑娘,您守灵七天没有吃东西。吃太多对身子不好,我们不吃了。”
“……”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齐妙仍旧保持着那个动作。
丫头有些为难,恰好这时孙玉轩进屋,赶紧起身屈膝行礼,说:
“少庄主。”
孙玉轩走进,看着仍旧张嘴的齐妙,伸手帮着把下巴合上,轻叹口气,道:
“你先下去吧。”
“是。”丫头再次行礼,冲阿金点点头,出去了。
孙玉轩坐在炕边,瞅着一脸死灰的齐妙,故作轻松的说:
“阿金回来了。你们家的地都种好了,你回去以后可以放心歇着了。”
阿金闻言走上前,冲着炕上抱拳一下,说:
“姑娘放心,培的苗都已经成活。农家的种子也都分派下去,有山庄的人指导他们培苗,种地。田台县今年虽然耽误了春耕,不过能缩短出苗期,损失还不算太大。”
齐妙闻言缓缓扭头,看着一旁站着的阿金,又看了看孙玉轩,深吸一口气。
她心里明白,之所以阿金过来跟她说家里的事情,是因为孙玉轩担心她,怕她想不通。重重叹口气摆摆手,苦笑一下,说:
“放心吧。我虽然同情李大人、李夫人,可也知道分寸。只不过就是……一时之间想不开罢了。”
孙玉轩听到这话,心里一紧。
现在就想不开了,李朝阳的事儿万一听说,那就……
孙玉轩不敢往下想,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冲阿金摆摆手,看着齐妙轻叹口气,道:
“有些时候有些事儿,不是咱们能控制的。说到底在这个圈子里,谁都是每天过得提心吊胆。”
齐妙听他这么说,理解他的无奈跟担忧。
这就好比现代上流圈子。
可能今天你们还在一起喝下午茶、打麻将、消遣时间。
转天就可能会疏远对方,躲避对方。
富豪跟破产,是不可分割的一对词。
齐妙搅着手指,想了一下,开口问道:
“孙公子,李大人的事情……会不会波及镇上李军山一家?”
他们虽然是远亲,可到底沾亲带故,万一有事儿,就不好办了。
“放心吧,世子爷已经到了。不管是谁,都再碰不得李家。更何况,李军山年年出资,口碑在这儿,即便独孤楠想动,他也不敢。”
齐妙听到孙玉轩这话,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如此,甚好。
她不希望再有任何事情,任何异变……
这天夜晚,注定就是不眠之夜。
齐妙在房里抱着李朝阳的遗腹子,轻柔的哄着,亲着。
没有满月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特别省事儿。
小家伙仍旧再睡,说起来这个孩子还真是命苦。
刚出生父母就双亡,也没有给他找奶娘,奶娘都在奶子府有记录。
一旦找了,这孩子……也就暴露了。
非常时期,只能暂时委屈他,给他熬些小米汤,以此度日。
齐妙难过,靠着被子,眼睛放空。
她答应了张氏,要好好把这个孩子带起来。
可是……
怎么带呢?
怎么把他带回七家屯呢?
酉时末,房门推开。
孙玉轩带着独孤寒、梁安还有曹氏,走了进来。
齐妙一看到双亲,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次滑落下来。
这七天,她强壮镇定,故作勇敢。
可当她看到双亲时,所有的坚强都崩塌,只顾着哭,没有别的想法。
曹氏手里拿着匣子,轻柔的放在桌上。
齐妙把孩子小心的放在炕上,快跑几步,扑进了梁安的怀里。
一身黑衣的梁安,伸手把齐妙搂住。
心疼的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
曹氏看着他们父女,深吸一口气迈步,来到炕沿儿,伸手把炕上熟睡的孩子抱在怀里。
小家伙仍旧在睡,曹氏看着怀里的孩子,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苦命的孩子,惨不忍睹的李大人。
一世英名,却被扣了那么大的一个帽子,饮恨而终。
村民们对于这些自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去考证。
如今,“李朝阳”这三个字在农家,已经算是臭大街了。
可要给他们正名,还需等待时日。
独孤寒瞅着如此依赖梁安的齐妙,心里不是滋味。
恨不得伸手,把人搂在自己的怀里。紧锁眉头,出声打断道:
“坐下吧。今晚夜长,有的是时间聊。”
梁安听到这话,赶紧拍了拍齐妙的后背,深吸一口气,说:
“妙儿,我们坐下说。有些事儿……你需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