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茯苓的喊声,千流云先一顿,而后便是被周子御的扇子击中。好在周子御收手快,千流云仅被击退几步,并未真的受伤。
看向站在对面一袭白衣云淡风轻的千流云,再扫一眼正往这边快步而来的周茯苓,周子御若有所思。
“哥哥,千丞相,你们可有受伤?”
周子御打开桃花扇晃了两下,淡笑道:“无事,莫要忧心,下次旁人交手勿要再如此莽撞的冲过来,适才若非暗香将你拦住,此番你怕是早已被误伤。”
“我知道了,多谢哥哥。”
她自来最是循规蹈矩,适才也是一时担心故而乱了方寸。
周子御这般说她,语气算不得有多重,却是自相认以来头一次对她说重话。周茯苓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周子御瞧见她又恢复这规矩疏离的姿态,不由有些后悔。
她本就未完全接受他们这突然冒出来的亲人,好不容易亲近一些,又被他一句话给打回去。
却不知周茯苓并未放在心上,而是深刻认识到她的失态莽撞。
“周小侯爷说得对,周小姐往后莫要再如此。”
周茯苓抬头小心的看向他,却见他正定定看着她,又忙收回目光,“是我鲁莽了。”
从什么都没有到如今又这般多人关心,周茯苓心中感触极深。
“天色不早,本相该回了,本相想单独与周小姐说两句感谢的话,不知周小侯爷可否行个方便。”
千流云话音方落,周茯苓的心就狠狠跳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看他。
周子御也未想到千流云会如此大胆,竟敢提出这般要求,适才他分明极力反对这件事,还因此与他打了一架。
内心里,周子御自是不想答应的,纵是跟过来的仆从不会乱说什么于周茯苓不利的话,他也非常不想给千流云与周茯苓单独相处的机会。
然看到周茯苓此番神色后,周子御瞬间便妥协了。
自知晓身世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周茯苓那双眼睛泛着亮光,而不再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
他不忍看到好不容易寻回的妹妹伤心。
狠狠瞪千流云一眼,“本公子先去前面等着,不可说太久。”说着便将跟随的丫鬟小厮也一并叫走。
只余千流云和周茯苓。
周茯苓垂着头,紧紧握着袖子,而后她便抬起头来,尽量维持着平静,“千丞相有话但说无妨。”
看着她这副分明紧张又要强装出镇定的模样,千流云只觉十分有趣,薄唇微微抿着,却是隐着淡淡的笑意,“那日询问姑娘芳名,姑娘一直不愿相告,我便着人来查探,方知姑娘原是京博侯府的千金,失礼。”
“你……千丞相查过我?”
“查过,否则也不会亲自登门拜访。”
周茯苓咬咬唇,“那……千丞相是否也已知晓我的……身世?”
有那么一瞬间,周茯苓心底闪过一抹浓浓的自卑,分明这样的情绪从未有过。
即便是接到皇上的正名圣旨,她也未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何变化,虽则为奴婢是伺候人,为大小姐是有人伺候,但两个身份的转变并未让她的心境发生任何变化,也不觉得从前为奴婢有何丢人。
然此番,她却生出一股自卑感来。
说到底周茯苓会有这般感觉,还是千流云的身份太高了。禾术国掌管朝堂的丞相,少年有成,身份高贵,又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放在从前,周茯苓根本不敢奢望会与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
她自觉将情绪控制得极好,却不知全然被千流云看穿。
看着她这副小心克制情绪的模样,千流云不由有几分心疼。换作旁人遇上这样的事,心性不见得会有她这般好,毕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身份,能维持着一颗平常心便已十分不易。
“知晓。”
周茯苓垂下头,不再说话。
千流云不是话多之人,即便他不在意她的过去,更甚者对她的过去怀着的是心疼,但这种时候他也不会解释太多。
“那日我留下的玉佩,茯苓姑娘可有看到?”
“嗯,看到了。”握紧袖中的玉佩,周茯苓的心脏有一种陌生的抽疼感。
良久,抬起手将玉佩递出,“物归原主。”
千流云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拿着的白玉佩,眸中划过一丝欣喜,她竟随身带着。
“既已送出,便没有收回的道理,茯苓姑娘继续收着便是。”
“可……”
千流云适时打断她的话:“此是我父亲临终前留给我的玉佩,乃是我千家祖传,茯苓姑娘可莫要弄丢了。”
周茯苓微讶,“这……”她知晓这块玉佩既是刻着一个“千”字,便不会寻常,却不知竟是千家的祖传之物。
那日不过是他们初次相见,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境将这样贵重的物件赠与她的?
想着,周茯苓的心又微微一颤。
“如此重要的玉佩,千丞相还是收回吧,我断断收不得。”
千流云却不接,“今次我来君临,欲要从君临各世家贵女中寻一人为妻。”
周茯苓拿着玉佩的手一僵,定定看着他,想要问他这番话是何意,又不敢问出口。
千流云弯唇一笑,“不日君临皇上应会在宫中设宴,邀请各世家贵女来参加,届时还请茯苓姑娘能够到场。”
在周茯苓愣神之际,千流云抬手揉揉她的发顶,轻笑出声:“时辰不早,我先回了,玉佩收好。”
直到千流云离开,周茯苓还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发顶上好似还留有他手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