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桓心沉了沉,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酒肉和尚。
风夹杂着雨丝吹面而来,山里天气就是这麽阴晴不定,舜钰及沈桓也顾不得旁的,背起竹篓直朝般若寺方向奔去。
大雄宝殿内蛛网满布,墙面青苔蔓延,三尊佛像已是面目全非,金身剥离,供桌上仅摆一盏油灯,将熄未熄地亮着。
墙角有一堆干燥的木柴茅枝,地面烧焦黑印、凌乱的走迹,显见有人在此停驻过。
不知是因殿内太过空旷,还是四面破窗灌进山风,或是漫天飘洒的烟雨,舜钰抱着胳膊直打冷颤,沈桓便去捡了茅草,凑近灯火点燃,再堆上几根木柴,火苗劈劈剥剥旺燃起来。
舜钰正想同沈桓说话,却听脚步声趔趔趄趄由远及近,原来是那胖和尚,肩膀处血迹淋漓淌着,他朝火堆前一坐,面灰如土道:“两位施主可有草药,一解贫僧蛇毒?“
舜钰吃片熟牛肉,再递片给沈桓,不理不睬他。
胖和尚忍着气,把树叶包的烧鸡乖乖奉上,却也无人接过,他叹息一声,慢慢躺下,把身躯蜷成团儿,阖起眼似睡过去。
过了半晌,沈桓终忍不住,呶呶嘴低问:“酒肉和尚难不成死了?”
舜钰盯着打量稍顷,摇头回道:“没死,不过离死也差不远。”
“真不打算救他一命?”沈桓又问。
舜钰咬着小嘴儿:“谁让他不肯把烧鸡给我一半儿。”
沈桓噗哧笑出声来,他有些知道沈二爷为啥那么的喜欢冯生了,实在是娇憨的不行。
看着和尚的嘴唇开始乌紫,浑身直打摆子,舜钰这才拿过竹篓,来时为装样子,购得好些草药充数,她翻翻找找,搜出几株碧草来,沈桓从供台上拿来一只粗瓷碗,她接过,把和尚葫芦里的烈酒倒半碗,再把碧草折断浸在里头,捡根茅枝使劲捣碎。
沈桓问这是甚么草?舜钰笑道:“这草俗名‘七叶一枝花‘,药局里叫’重楼‘,长在江南溪流边,解蛇毒有奇效。”
她顿了顿,让沈桓把和尚肩处衣扯开,含口酒将伤处喷洒,又把草药敷在蛇牙咬处,取他腰间系带紧扎住,便不再多管。
外头有雨一时难离开,舜钰开始在殿内边走边看,她有些想不通,南京城里能相约见面的去处甚多,谁会约在这样落败阴森的废寺前会合呢?!稗官野史里但凡出现此幕,多是非奸即盗。
忽然听得窸窸窣窣响动,她顺音望去,墙角不知何时蹲着只黑色硕鼠,短小四肢抱着一颗蛋。
舜钰揉揉眼睛,没错,那不是鸟蛋蛇蛋兽蛋,是一颗圆圆滚滚的鸡蛋。
这里方圆五里没有人家,樵夫药农也不会带易碎的鸡蛋在身,她略思忖会儿,忽然重重的一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