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听得有人在问伙计,可有什么解渴的茶,这问的饶是有趣,若是常人总是会问,可有何能拿得出手的茶。
解渴的茶太有人间烟火气,自然不好在这里说,实因悦来客栈是甜水镇最大的客栈,来此多是贵客,这里的伙计,都长了一双势利眼。
那伙计打量他俩身着粗布直裰的穷酸相,觉得很可笑,所以他说的话也可笑起来:“二位客倌,你若要喝解渴的茶,出门左拐直往前,走到尽头就是甜水河,不但解渴还管饱,更不用破费银子。”
一楼坐歇吃茶的人寥寥,正在百无聊赖时,听得这番话,嗤嗤地低笑,那伙计脸上的神情愈发神气活现起来。
舜钰蹙了蹙眉,原指望随来的青年刺客,能掏银子吃茶,却见他面无表情、似耳聋眼瞎的态,此会再被伙计揶揄了几句,心底火气骤起,从袖笼里掏出沉甸甸一锭银,往桌上“砰”的搁下,指着沈泽棠桌上摆的紫檀茶壶,冷笑道:”他喝的是甚么茶,我便喝甚么茶。“
伙计羞红满脸,忙掬腰应了声,逃也似的溜了。
沈泽棠听得那嗓音,心一动,抬眼看去仅见半边侧颜,肤色黝黑,风尘仆仆的样子。
另个青年面容普通,但看身型手掌,应是江湖中人。
他这几日带着侍卫风雨兼程,或许疲倦的缘故,总是听得舜钰在身后或哪里唤他,待得回眸转看,却哪里又有她娇俏的影子。
怕不是又一场臆想,他垂首将书翻一页,坐他对面的徐泾提壶斟茶,不知是有意还无意:”冯生不知过得好不好?“
他叹口气,虽不知冯生过得好不好,有个人却过得不太好,看得大伙也是心有戚戚。
想必冯生过得极好罢,徐蓝与她国子监同窗,且在应天府,见他俩形影不离,那般情意笃厚简直羡煞旁人。
有几个笨侍卫得了老夫人嘱咐,可没少在沈二爷跟前明着暗里进谗言。
可等沈二爷真的弃了冯生,带他们连夜赶路时,心里又生起惆怅。
那小监生长得真好看,说起话来跟黄莺啁啾似的,有时还会从二爷那里偷些名酒香茶给他们......。
但愿到了江西吉安,再见她时,还没有被徐蓝拐了心,不然二爷真要孤独终老了。
徐泾吃口茶待说话,却见掌柜和伙计走到旁侧一桌跟前,拱手陪笑道:“这伙计狗眼看人低,二位爷多海涵,这茶名唤杨河春绿,从蜀地狮子山峰脚下采摘,日夜快马兼程送至此地,其口感苦里回甘,且香气氤氲,可令人神清健爽,意气焕发.......。“
舜钰听得额起冷汗,怪道掌柜都来陪不是,听他讲讲便晓得要破费许多银子。
端起茶盏吃口,果然滋味不俗。
恰听得徐泾在问沈二爷:”酉时即要出发,二爷中饭也未吃甚么,甜水镇旗亭酒肆不少,不妨去走一走。“
沈二爷还未答话,余光即见那个黑面书生,”腾“的站起,莫名兴奋地走来,朝他拱手作一揖,开口道:”这位爷可是在寻用晚膳的去处,小生刚从‘胜元酒家’而来,那里的佳肴美馔,琼浆玉液可是人间难觅,必是要去尝尝的。”
沈二爷目光灼灼望着她,忽儿唇角噙起:“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