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心里疑惑:“这喜春素日言行最镇静,何来如此惊慌无措的样子。”张口叱责:“如今愈发放肆了。”
喜春自顾道:“锦衣卫领数十人携圣旨而来,沈府受二老爷牵连,要满门抄斩,后宅女眷皆发配教坊司,这可怎生是好!”
何氏被唬得神飞魄散,嘴唇哆哆嗦嗦地:“林哥儿在哪?”
喜春喉咙哽咽:“被锦衣卫用绳索捆绑,要拉去甘石桥西牌楼斩首示众。”
她二人抱头痛哭,何氏问:“老夫人同二弟妹呢?”
喜春说:“早就出府逃得没影子。”又道:“我也得走了。”
何氏拽住她不放:“锦衣卫封门,你能逃到哪里去?”
喜春不答,只挣脱疾行,她欲要追赶,两腿却迈不开步,不禁“唉哟”一声大叫,眼前顿时清明,看见春阳透过窗牖筛落一地斑驳光影,正值当午,原来是南柯一梦,颊面还沾染些许残泪,就听得帘栊外丫鬟回说:“喜春姑娘来见。”
她连忙用帕子把泪擦拭干净,看得喜春进房,发鬓微散,衣裳带泥,心底莫名一蹬:“怎这副狼狈模样?”
喜春眉眼带些焦灼,凑近轻轻道:“我去找夏婵,瞧着五老爷同二夫人站在院里闲话,不敢靠近躲在松墙处,想等他(她)们走再出来,却听到些话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氏有些没好气:“你直说就是。”
喜春这才接着道:“听闻五老爷要带老夫人及后宅女眷离京,南下金陵去。”
何氏怔了半晌,果然梦甚麽来甚麽,冷冷笑了笑:“老夫人与二弟妹忒会蒙骗人,还说二爷不日就归,既然能回何苦举家往金陵迁呢,这是要出大祸之兆,逃又有何用,总会被抓回来受刑的。”
她朝喜春吩咐:“你弄了帖儿请白衣庵的黄姑子来,想听她宣经讲道,你也为自己打算一下,到底还没和林哥儿行过正路,让你娘在外面寻户好人家配了,我给你多添置些东西,不枉你我缘份一场。”
喜春听得如耳边起炸雷般,连忙双膝跪下哭道:“我在老太太跟前起过誓,生是沈府人,死亦沈府鬼,要一辈子伺候夫人和大少爷的。”
何氏不耐烦地摆手:“给你指条活路儿不肯,甘心在这等死随意,就恐死也死不得受那份阳罪。”又道:“我也乏了,你退下罢。”
喜春只得起身,掩面哭啼着走了。这正是:
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难来时各自飞。
有诗为证:
轻薄人情似纸,迁移世事如棋。今来旧往不胜悲,何顾虚名虚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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