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风雨未消,天色还是渐显清亮。
商铺开始挂招牌,卸挡板,扇门大开,挑担的卖油郎、货郎、卖菜卖面饼卖花的农人从城外涌进,吱扭吱扭走街串巷,每喊一嗓子都潮乎乎的,占卜算卦的摊子五步一个,其中条凳坐两锦衣卫,伸手正让测掌纹。
舜钰心底暗自发急,从杨林胡同出来,东拐西绕半个时辰,还是难将跟随其后的人甩掉,而城门前似比往日更戒备森严,守城吏及锦衣卫乌压压地,因查验仔细,出城百姓排起了长龙。
舜钰站在个农妇身后,见她正掰手里的热烧饼,一点点喂给男孩吃,一顶官轿鸣锣撑伞抬过,里头坐的官儿掀帘朝外张望,不是旁人,竟是秦砚昭。
舜钰暗自纳罕他来此作甚,四五锦衣卫说着话朝前走,一张黄纸飘悠悠从其中个手缝里滑落。
男孩好奇地捡起,是张画像,舜钰觑眼细看,洇了地上的污渍,但还是一眼认出就是她的模样。
舜钰将箬笠沿遮低,拐上万年桥朝京城内走,心乱成一团麻,锦衣卫定是奉了朱煜旨谕拿她,秦砚昭恰巧此时出现......难道他将她已出卖不成........
心倏得一沉,庆幸秦兴他们带着元宝和小月亮顺利出了城.......
上桥央有个小贩在卖猫狗,笼里装着一个,手拿绳索牵一个,怀中则抱一个,二三孩子或蹲或弯腰看得津津有味。
舜钰蹲下抚摸狗儿背脊,斜眼睃到十步远那人也站定不走,显然是敌非友不可轻忽。
她站起下桥,两边虽商铺鳞次栉比,可光顾的却稀落不多,而锦衣卫及衙吏却时不时能见身影出没。
正暗忖该何去何从,一个肩扛紫檀镶南木心长方杌子的伙计,走近她身边低道:“这位小爷被人尾随,若是愿意同我去罢。”语毕也不看她,自顾快步钻进条小巷子,舜钰不及多想,连走带跑地追上。
渐渐耳边只有气喘吁吁的声音,两边门户有开有阖,光线也随之忽明忽暗,巷道忽宽忽窄,前面人影忽远忽近,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忽然就到了尽头,舜钰揉着眼睛朝四围看,惊奇的发现竟然回到原处。
那伙计回首朝她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甩掉了,你快随我去见我家爷。”
“你家爷是谁啊?”舜钰站定不走只笑:“你得告诉我才行呀。”
“不告诉你又如何?”那伙计神情挺和善,可说的话就不那麽和善了:“你不随我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锦衣卫抓进宫里,好自为之!”把杌子换个肩膀,依旧大步朝前走,真的扔下她不管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舜钰咬咬牙连忙跟上。
“诶!等等.......”
................................................
这房子门面三间,一间南北火腿零折店、一间香油铺子,还有一间乳腐铺子。往里走进仪门是个二进的院子,一进三间客坐大厅,两则厢房,穿过道往后走,正面五间大房,两边净房厨房皆设,院央种着松柏梅竹,还有一方小池养着几尾锦鲤,沿边蹲卧一只虎皮猫儿。
一个穿褐衣青裙勒抹额的老妇走来,那伙计把扛来的杌子给她,一面道:“丁嬷嬷,这就是爷让领回来的那位主!”一溜烟辄身走得极快。
老妇打量舜钰两眼,话不多说,搬起杌子走到正房左边一间推门而入,舜钰跟在后面跨进槛内,不由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