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住了两天医院,叶青检查过没事就出了院,赶上大周末在家歇了两天,喝了好几顿贾工煮的骨头汤,周一就去上班了。
一进办公室就收到众多问候。
“小叶,你没事了吧?”蒋书记关心。
“年轻同志要注意身体!工作再要紧也不能透支健康!”孟矿厂语重心长。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留住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周矿长讲道理。
叶青一一谢过,还在办公室蹦跶了几下,表示自己完全康复!
躺在医院里想了几个晚上,叶青细想那天所有细节,开始的欲擒故纵应该是早有预谋,惹他记恨的也不仅仅只是那句气话。恐怕平时自己态度早就令他不满,没想到他居然心思埋得这么深,报复的这么狠。
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瞎了眼,哑巴亏不认也得认。去惠安低声下气的求他结婚?后半辈子继续搭进去?做梦去吧!好在没结婚,及时止损,有多远跑多远!
不就是那点事么?婚前星行为又不犯法!
叶青暂时放下心里的郁闷,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每天上班下班。
秋收已经结束,人们脸上表情凝重,丝毫不见收获的喜悦。
叶青抽空去了趟乡下,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头上烈阳高照,湿漉漉的土地上杂七乱八的一片郁郁葱葱,来不及收割的麦秆,麦穗上直接就发了芽!
几场雨居然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雨打落到地里的麦粒,长出青翠禾苗,没有经过培育选种,没有按时令播种,这些都是杂草!
麦穗上,那些没有接触到泥土的,到了时节,雨露滋润阳光照射,居然也勃勃生机!
叶青猛地捂住肚子,不会吧?好像他说过不会……刚想完叶青又暗暗掐自己,现在居然还信!不耍你耍谁?
叶青惶惶不可终日。
黑市几乎是一夜间消失。
国营百货的高价糕点也恢复了原价,只是要凭点心票够买,城镇户口每人每月半斤,多一两都不卖,不再收取粮票。
那家高价饺子馆门前的队伍更长了,票号要提前三天排队才能拿到。
过了几天,上面文件发下来,新南市城镇户口每人减量供应!
叶青每月三十五斤的定量减到二十八斤,田婆婆三十斤定量现在只有二十五斤,机关企业无一幸免,除了重体力和下井的矿工。
“国家有困难,今年咱们省又遭了灾,大家要携手同心,咬牙渡过难关!”蒋书记鼓舞士气。
下面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提议!从我做起!每人节约一斤粮食,众志成城共度难关!”高卫国撕了一斤粮票。
大丽丽马上夫唱妇随,站起来也撕了一斤。
傻鸭!叶青低骂。
两周后,形势越来越严峻,叶青怎么都想不到,少了这几斤粮食会给人们生活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二车间两个晕过去了!”
“三车间也一个。”
“不好啦!井下出事啦!”
叶青跟着众人跑去矿场,郑大春被人抬出来。
“饿晕了,差点把炸药都点着。”
“好险!塌方了这一井的人都得活埋!”
“中午就见他喝了一碗汤……”
“他师傅也是,刚才点药手都哆嗦了……”
……
叶青气闷大喊:“矿井工人的定量不是没减吗?你们为什么不吃!”
“叶干事,一家子老小呢,哪能只图自己吃饱啊……”
“就是,这月粮食减了,少了几斤就没别的充数,城里不像农村,想吃观音土都没地方挖……”
叶青扶额,焦躁的来回乱走,怎么办?
空间里的粮食自己一个人吃能撑几年,矿上有两万职工!
还有他们的家属,叶青换算,一个人吃三年有一千多天,两万人能吃多久?一餐都不够!
又一次动员大会,人都散尽只剩厂委的人,关上门,叶青憋不住说出自己想法。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要出事!我们要想办法弄吃的!”
“小叶,道理大家都知道,可是这时候去哪儿弄粮食啊?”任大姐忧心忡忡,这月大闺女给她拎过来五斤粮,再多那小两口就该不够吃了。
叶青站起来:“春天时候咱们市里某些机关去农村买红薯,大家都听说过吧?”
周矿长皱着眉点头:“我听说过,我爱人她们局当时还发了好几十斤呢,可是人家都保密,底下职工根本就不知道哪买的!”
孟矿长也点头:“小叶,这个我也听说过,咱们摸不到门路啊?”
“我知道!”叶青拍桌子:“我知道去哪里买粮食!”
一屋子矿长都愣住了,相互看了眼,低头琢磨。
“这样能行么?会不会犯错误?”孟矿长低声问。
叶青气血上涌,压低声音耐心道:“孟矿长,人都要饿死了还管什么错不错?真要发生矿井事故我们就不算犯错误了吗?”
周矿长拍桌子:“他们还机关单位的人呢!我们怎么就不能买?”
家里几个孙儿都等着吃饭,红头文件下来,那不是三五个月就能调整的,大人能扛着,小孩子能熬多久?
蒋书记掐了烟站起来:“我同意!买粮!”
十几个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问叶青哪里买,叶青也不瞒着,把北泽农村的救命田详细说了遍。
“大家都看见过我平时吃的什么吧?白面馍,豆馅馒头,咸肉,鸡蛋……那都是我农村的大伯给寄过来的,他们村儿早就不挨饿了!今年收成也好,前两天还给我寄了几十斤白面!”叶青大方坦言。
孟矿长叹气:“北边就远着咱们不到一千里,秋收早没下雨,要是今年风调雨顺,咱们这儿也不至于!”
周矿长思虑:“小叶,就算能跟你大伯说说让咱们买点粮,可那也没多少啊?矿上两万职工呐!”
任大姐马上附和:“就是!关键还没钱!矿上的那点办公经费都在工会手里,一年也没多少,按照黑市粮算,一千斤粮要……”
叶青深吸一口气:“你们等着!我知道哪有钱,咱们有钱!”说完就跑了出去。
一路狂奔到矿场。
装车的工人忍着饥肠辘辘却忙得热火朝天,小铁轨一个个车斗装着黑煤铁矿,正按照计划指标发往省内各地。
“停车!都给我停下来!”叶青站在高处大喊。
“叶干事,怎么啦?我们正在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小组长抱怨。
叶青阴着脸:“让你停就停,去把调度表给我拿过来!”
小组长不满,到底不敢得罪厂委的干事,还是把调度表拿了来,带着情绪扔给叶青。
叶青也不在意,接过翻开看,掏出笔刷刷划着。
“听好了!这几家单位的铁矿石从今天起不许发车!一车皮都不许!什么时候恢复等我们厂委通知!”
小组长撇着嘴接过,暗骂不已,到底还是不敢擅作主张,举旗子调度禁运。
叶青回到厂委,把自己计划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办公室一片沉默……
任大姐怯怯说道:“小叶,你……你这不是挖墙脚吗!”
叶青摇头:“任大姐,挖墙脚多不上台面?我不挖!”
“那你要干啥?”任大姐费解。
叶青指着墙道:“任大姐你看,我要是把这两面墙都拆了,你还找得到墙角么?”
任大姐愕然,众人沉默。
半个钟头后,蒋书记突然站起来,用力一拍桌子:“咱们拆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