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王紫梓演奏结束，轮到秦放歌点评和指导的时候，他这个好为人师的家伙，还有着充分严师经验，也用心帮助她提高自己。

而且，让王紫梓特别安心，内心却又有几分不甘和惆怅的是，秦放歌在探讨艺术的时候，完全不见平时生活中的随和样子。甚至，他都不屑于通过这样的形式占她便宜，比如这首《长恨歌》，他完全可以代入唐玄宗李隆基，而她就是杨玉环，帮助她更好的理解和演绎这首曲子。

但秦放歌根本就不，他跟其他民乐系的教授老师的方法也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他们不是作曲家的缘故，而秦放歌又特别以他作曲家的身份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在指导她们的时候，从来都是从作曲家的角度出发，他最喜欢的抠细节，也是出自这样的想法。

为此，王紫梓陈天虹这样的民乐系学生，都还得继续学乐理，甚至要学习作曲的几大件，和声，复调，曲式，配器才能跟得上他的节奏。

就像这会，秦放歌在跟王紫梓探讨《长恨歌》第三乐章的时候，也完全不跟她讲这个乐章描写的什么场景，画面，事件，该用怎样的情绪去演奏之类的话题。而是跟她讨论音乐本身，在这事上，秦放歌还是比较较真的。

他也一直在跟王紫梓她们强调，“哪怕是《琵琶行》、《长恨歌》这样的音乐，标题只是个提示，而非音乐本身在做机械的描述。即便按照标题音乐的标题去理解，也是通过标题来更好的欣赏音乐，而非用音乐去还原标题。”

“而且，你们作为演奏家，更不能跟观众一样，用语言、文字、画面、视频等去对待音乐，那样就真的本末倒置！而想要最准确的理解作曲家想要表达的东西，也不用去看其他什么乐评，看曲谱就够了！一切都在其中，一个个的音符，和声，织体，对位，节奏……”

“拿这第三乐章来说，作为演奏家，你就不能想着我要表现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如何浪漫隽永，怎样感天动地，一切都在音乐中。我在创作的时候，借鉴是的西洋音乐协奏曲的形式，并不仅仅是标题音乐。我也希望你在演奏的时候，不要去想太多观众的反应，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秦放歌也亲自做示范，“这十六分音符难度并不大，三十二分音符也还好，手指的独立和灵活大家都练得比较多，关键是要做到心中有谱，练习一次，就要有所心得和收获。”

放平时，王紫梓肯定对他翻白眼，以为人人都跟他手指一样灵活啊，这家伙变态得根本不像人类好不好。现在嘛，她还是老老实实当学生，尽管秦放歌这个老师的中阮，最初还是她教他的……

王紫梓她们也早意识到，这样的中阮协奏曲，和她们以往学习的传统民乐，有相当大的区别，要说是两种音乐，也完全可行。融入了西洋音乐的诸多优点，让乐器的表现力更丰富，所展现出来的主题和音乐形象也更加复杂多变。

秦放歌特别喜欢讲细节，不管是在和她们探讨民族音乐的时候，还是教肖雨然吴泓芹她们练习钢琴，亦或是跟龙雪瑶一起练小提琴的时候。

姑娘们也早就聚一起探讨过这问题，这也牵涉到秦放歌的想法，他认为音乐的情感和形象表达是建立在相当技术基础上的，没有足够的技术支撑，是走不远的。很多老师喜欢强调的带着强烈的情感去演奏，他觉得是不太负责任，也给学生造成相当的错觉，似乎只要有感情就行，别人批评的话就认为是人家不懂欣赏……

他并不否认情感加成下，所演奏和演唱出来的音乐的不同，但归根结底，不管是声乐和器乐，都是有其物理发声原理的，这也是最本质不变的东西。

演奏技术和演唱技术好坏，其实是直接决定了音乐的品质。

王紫梓爱死了这首《长恨歌》，做梦都想把它演奏好，为此她也付出了相当多的努力和汗水。每每练习的时候，也会生出很多新的想法和感触来，但跟秦放歌这个作者探讨的时候，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反而没怎么出现，秦放歌用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形式，打碎了她心中对美好浪漫爱情的憧憬和向往，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迷茫，“我们探讨的难道不是同样的一首曲子吗？”

秦放歌非常不负责任的回答，“我只是说下我的看法而已，你也完全可以按自己的理解来演绎。将来这首曲子流传出去后，不同的演奏家也肯定会有不同的演绎方法，也找不到完全一样的演奏。就跟同样一段音乐，你听和我听，感觉也肯定不一样！我觉得你可以学我，不需要去找认同和平衡，演绎自己所理解的音乐就行……”

“哪能跟你比？”王紫梓嘴角上扬，习惯性赏他的白眼显得特别可爱，她想法也是挺多的，“我还想问，不只是音乐，这个世界在你眼里，跟在我们眼里和我们眼里，是不是也有着天差地别？”

“每个人眼中的世界也都不一样的好吧！”秦放歌回答得理所当然，“这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文学家可以用语言文字来表达，画家可以用绘画来描述，我并没有那么好的文采和美术功底，用音乐才是我最擅长的。”

感概一阵后，王紫梓就还是跟他结合着曲谱抠细节，她虽然把谱子背得烂熟，但练习的时候还是有带曲谱，有什么想法灵感的时候，也会记录在上面。当然，跟他一起探讨交流的时候，同样是没忘记打开DV录下来。

而王紫梓也敏感的意识到了，“对你来说，亲自示范比指导我分析曲谱更轻松吧！”

秦放歌笑着说还好，也不怕打击她，“反正都没什么特别高的难度！”

王紫梓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们也早就被打击习惯了，还是好好听课吧！秦放歌弹得轻松，到她的时候，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也挺无语的，“感觉手指不太受控制啊！”

秦放歌再怎么天才也完全没什么好办法，“多练练就好了！”

“你是不是藏私了？那陈天虹都是怎么练的？我听她演奏《琵琶行》，难度比我这首曲子更高，她都能演绎得那么精彩……”王紫梓问他，以她的骄傲，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音乐天赋比陈天虹差的。

“我是有经常帮她开小灶。”秦放歌光明正大的承认，但也笑着说，“对你们我都没必要藏着掖着，又不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年代。琵琶和中阮演奏本来就不一样，她练的时间比较久，也有迹可循。你这首曲子，很多演奏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倒是委屈你，当我中阮的试验品了！”

“好吧，算你有理！我也得更加努力才行，到时候找你指导别推三阻四的啊！”王紫梓也没办法，她也聪明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我哪有推三阻四的！”秦放歌叫屈，但也讲，“就这首曲子而言，该讲的艺术要点其实也我都说得差不多，加油吧！美少女，我看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