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槅外面,草木葳蕤,夕阳铺地。雀儿落在地上叽叽喳喳的吵。
仪瑄皱了皱眉头。
二夫人叹道:“你这孩子的脾性,真是从了你姑姑,实在是倔强。说白了,不就是服个软儿的事情?你却不肯。”
“哪就这么容易了?”仪瑄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杯缘,语气仍犟犟的。
哥哥说的对。她哪里是去解释,她只是去骗他。
二夫人沉默半晌,目光慈爱起来:“三姐儿,终究是我们对不起你,温家的立场叫你为难了。你若不生在咱们家,或许能活得更自在些。”
仪瑄诧异,“我没这样想过……”
二夫人神情惆怅,笑容隐隐透着疲惫,她安慰似的拍拍仪瑄的手,“没关系的,祖母都明白。”
仪瑄忽然心中酸楚。
“你想住,就住下来吧。家里不至于连个住的地方都不给你。天塌下来,还有你祖父祖母顶着。”
“祖母……”仪瑄喉咙哽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上前抱住二夫人。
“乖孩子。”二夫人拍着她,脸上露出难得的柔软神情。
仪瑄平复了一会儿,才道:“其实姐姐这么做,也是受了吕蓉的挑唆。日后祖母别让她和吕蓉再来往了。”
二夫人皱眉,“竟然是她!我看红玉喜欢和她说话,就没拦着她往咱们家跑,结果好好的红姐儿都被她给教坏了!”
二夫人气的双目出火,狠狠一拍桌案。仪瑄忙劝道:“吃一堑长一智。祖母知道吕蓉是什么样的人,防着就好了。倒是姐姐,实在是不够稳重。母亲性格又软,完全降不住她。”
二夫人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把红玉拘到身边来?”
“能这样是最好。”仪瑄坦言:“您把姐姐带在身边教养,跟着您礼佛念经,打磨她的性子。”
到底骨肉至亲,再生气,也不至于真的记恨对方。
二夫人感慨:“你是真心为红玉好的,她若能明白……”
“我并不指望谁明白。”
只求无愧于心。
二夫人心中触动,慈爱凝视着仪瑄道:“你是个懂事孩子。我最忧心的还是红玉。你是不知道,清明那天,她在吕颍之墓前的一番表现……满京城都知道了。谁家还敢来提亲?”
一想起清明那天的事,二夫人心里就堵得慌,喝口茶顺了顺。
“她怎么了?”
“她哭的嗓子都哑了!还把头往棺木上撞!要不是我叫人拉住她,可能真的就和吕颍之一起去了。”
仪瑄震惊。她没想到红玉的性子那么烈。
“祖母。”仪瑄决定替红玉说两句话,“不如你成全了她,就别叫她嫁人了。否则又是一对怨偶。”
二夫人没把仪瑄的话当真,笑笑:“女孩儿怎么能不嫁人呢?她若像你姑姑那么厉害,不嫁也就不嫁了。她就只是个闺阁女孩儿。我们在一天,尚能护她一天。哪天我们都不在了,她能依靠谁?”
仪瑄被问的语塞。
她还真没想过那么长远的问题。
二夫人摆摆手,“我现在也不指望她嫁个高门第。等这段日子过去——如果能过去的话,我才有心思,考虑她的婚事。”
仪瑄只是点头。
“三姐儿,你去休息吧。”二夫人站起来送她:“对了,你屋子和红玉隔的近,不如就歇在我这儿。你看呢?”
“多谢祖母。”仪瑄笑笑。
两人踏出屋子,二夫人向文绣招手,“把东厢房收拾出来,被褥都在我这儿拿新的。”
仪瑄出来的急,根本没带细软。二夫人心思细致,看着她又笑道:“你以前的衣服我都收着呢。等下叫丫鬟晒晒,就可以穿了。”
仪瑄笑而称谢,随即往东厢房去。文绣来铺完床就出去了,双儿领着几个婆子来,将晚膳摆在桌上。
仪瑄没什么胃口,双儿好说歹说把她劝起来,“王妃累了一天了,多少吃些。这是才熬的冰糖燕窝粥,您平日最喜欢吃的。”
仪瑄勉强用了几口粥。双儿站在她身后道:“大小姐现在在祠堂罚跪呢,我去瞧了一眼,倒是可怜的紧。”
仪瑄略做沉默,“让她长个教训。咱们不用管。”
反正按照刘氏的性子,不会眼睁睁看着红玉受苦。
仪瑄只吃了几口便饱了,双儿端来漱盂,让她漱口,又命人把残羹冷炙收拾干净。
仪瑄坐在妆台前,慢慢的卸钗环。
“王妃今日真的不回去?”
仪瑄面无表情对着镜子,摘下一对耳珰,“来都来了,回去做什么?”
说完又看双儿一眼,“你要是怕被牵连,现在就可以走。”
双儿吃惊,忙不迭跪在地上,认真道:“奴婢誓死追随王妃,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算有,奴婢也不愿离开。”
她的话,不知怎的让仪瑄感到一丝慰藉。仪瑄定睛看了她一会儿,笑着伸出手,“我跟你开玩笑呢。”
仪瑄早早的沐浴过,换上旧时衣裙,在庭院里散着步。夜空朗朗落满星子,瞧着颇有几分清寂。
“王妃睡吧。”双儿劝道。
睡一觉,起来,或许一切都会好。
仪瑄又在屋外立了一会儿,凝视着一个方向许久。双儿知道,那是豫王府的方向。
仪瑄今天累极了,一沾枕就睡了过去。第二天阳光扫到她的脸上,她才迷迷蒙蒙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