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就是七月初七,乞巧节,众人且收拾心情过节,暂不理论庄家母子的死。
赵臻打算节后就出发,去前线。
七夕当晚,王府园林开宴。虽说是宴,其实也只有王府里几个妃嫔,加上赵臻自己。宴会就设在拂云楼,整座楼张灯结彩,用彩绸缠绕于栏杆之上,白日更好看些,不过傍晚点上宫灯,五角的琉璃灯盏随风旋转,拂云楼又高,悠扬乐声从楼中传来,真像神仙下凡似的。
拂云楼上,赵臻坐于南面主位,仪瑄坐在他右后方,胡清云和尤氏相对而坐。
李静妍推病未曾前来。
其实李静妍是真病了,就是神思郁结,整个人混沌不清的。但今天对于女眷而言是个特殊的日子,她该出席。但她实在没脸见赵臻,且她的情郎刚死,乞巧节对她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仪瑄喝完杯子里的酒,庄芙蓉眼尖看见,立即上来给她又斟了一杯。
仪瑄轻缓一笑,举起杯盏摇晃着,朝胡轻云看了眼。
胡轻云笑容不减,和丫鬟在讨论些什么,像根本没注意到她这里。
然而,怎么可能呢?
胡轻云其实很紧张。
她不知道王妃把庄芙蓉带着是什么意思,是想在今天揭穿她?可王妃只有一个人证,且这个人证也证明不了什么,顶多就是她和庄家母子有些来往。
即使如此,她还是害怕。
谁不晓得王爷是个偏心的。
偏心到可以只顾王妃的喜怒做事,只有王妃是他的宝,旁人都是不重要、无所谓的。
按在银杯边缘的手指因太用力,指甲都苍白了,指腹按进去一个錾花的纹路。她忽然笑盈盈的把酒端起来,起身道:“妾祝王爷王妃夫妻恩爱,王妃早些给王爷添个小世子。”
这话说到赵臻的心坎上,连带着脸上也有笑意,饮了一口道:“今日你这宴办的好,辛苦了。”
“王爷折煞妾了。”胡轻云自谦,继而落座。余光扫了庄芙蓉一眼,庄芙蓉立即低下了头。
那日,她之所以选王妃,其实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害怕”二字而已。论地位,侧妃不如王妃。论气势,王妃叫人心生畏惧。
既然选择了一方就会得罪另一方,那还不如选势力大的,起码能保自己一条小命儿。
不过在翠微院待了几日,发现王妃性子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严厉,反而很随性很好相处。王妃平时根本不见她,她就和小丫鬟们玩,过得挺舒心自在。
今天七夕,王妃出来赴宴,特地喊上她。她知道,是做给胡侧妃看的。
为了表现自己的归顺之心,她格外殷勤,又是添酒又是布菜。双儿在一旁提醒她做。
她能感受到胡侧妃不时投来的目光,虽然都只是一瞬间,很快就会移开,但还是让她脊背发凉。
众人吃完了饭,便下楼到亭中小憩。一列丫鬟捧着托盘,盘上盖着红袱,红袱上摆着银针和线,送到仪瑄、胡轻云和尤氏面前。
七夕这日,女子在月下穿针乞巧,博个好彩头。
仪瑄是王妃,只有她先穿了针,才轮得到胡轻云和尤氏。仪瑄拈了针线起来,在月下瞪大了眼,戳了半晌也没戳进去。
……
真不是她眼神不好,实在是月光太暗,根本看不清哪!
不过她也承认,自己嫁给赵臻之后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许久没提过针线,手有些抖。
亭子里胡轻云、尤氏,还有不少丫鬟都看着,渐渐就有人悄悄的互相传递眼神。
“王妃的手可真笨哪!”
“哪有妇人连乞巧针都喘不过的?王爷怎么娶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回来?”
“……”
当然,这些话没人敢说出口。
仪瑄穿不过去,有些烦躁,便将针交给双儿,任性道:“我不穿了。”
众人瞠目。
赵臻站在亭子里皱了皱眉,吩咐左右:“给王妃打灯笼。”
曹浚笑眯眯的应了声是。尤氏却冷不防插了句:“穿针乞巧,只能借月光,从没听说过用灯笼的。”
赵臻回头看了尤氏一眼。
曹浚忙道:“王爷放心,月光,老奴省得。”
不多时,五只半月形的灯笼就出现在仪瑄身边。
“……”仪瑄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赵臻走过来,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两下:“够不够?不够再给你加。”
“够了。”仪瑄低头咕唧道:“我又不是瞎子。”
“说什么呢?”赵臻问。
仪瑄摇了摇头,眼睫一抬看着他,有些羞涩的笑了,戳戳他的胸膛问:“你是不是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