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二十一章·“傀儡戏。”(2 / 2)

当苏明安再度回到星空时,他站在机械轮盘上,身后跟着五个人。他的脊背伸出了纯白色的触须,像水仙花一般托举着他们。他们站立着,如同生前一样。</p>

“你这是……做什么。”叠影眼中显出疑惑。</p>

“和同伴一起破局。”苏明安说。</p>

“……和五具尸体?”</p>

“不,他们就在我身后。”苏明安说。</p>

如果苏明安说,是为了防止尸体遭受进一步的焚烧,叠影还能理解。但苏明安的这种回答,令祂恍然明白了什么。</p>

“我突然想起,对你们玩家而言,这是一个san值世界。而你……之前的数值就很低了。”叠影说:“抱歉,我把你逼疯了。”</p>

除了霖光的那次核爆,苏明安从未面临过这样的局面。在意的人尽皆死亡,其中有两个甚至无法复活。</p>

向前走,是彻彻底底孤身一人。向后走,是整个世界的压力与重负,甚至连自己都可能被高维者夺走。</p>

他拉扯着傀儡丝线,如同操控自己的数具马甲,带着他们远离烈火与废墟。白色的触须在他身后盛开着,仿佛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陷落于一场疯狂而盛大的戏幕中。</p>

雪白的傀儡丝垂落在他的身后,像一缕飘散的白雪、一片随空拂洒的白纱。</p>

他的眼睑微垂,白雪便掠过他的侧脸,予以一个宽慰而礼节性的贴面吻。</p>

嘶嘶,嘶嘶。</p>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神明疯了。竟然把死人当作活着的同伴,指挥着他们随祂而行。</p>

叠影原本以为苏明安会果断使用时间之戒,一次又一次地拯救队友,这样祂才好进一步打破这场平衡战,甚至把苏明安本身都夺走。然而苏明安却好像……</p>

祂的眼神紧了紧,欲要开口劝说。</p>

这时,一道尖厉的声音透出:</p>

“——叠影!你把我带走吧!用我的命换他的命,用我的命放他自由。求你了啊——”</p>

“侵略旧日之世,夺走这个文明,怎样都好——你放过他吧!放过他吧!”</p>

叠影俯身看去。</p>

地面上,萧影大喊着,脸上是一种不知所措的仓皇。他好像没想到苏明安会这么看重队友,连到手的胜利都要放过。</p>

明明是他亲手放下了爆炸物,引动了这一场史无前例的恐怖爆炸。率先痛苦的,居然也是他。</p>

苏明安投下视线,通红的眼睛微微眨了眨,低声说:</p>

“你是,我最……无法原谅之人。萧影。”</p>

……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p>

……我曾经禁锢你的自由,但我后来也还你自由。我曾经亲手把你推入黑雾,让你身败名裂,但你也说这只是形势所迫。</p>

……但为什么你在原谅了一切后,又要与叠影合作,把我推入深渊?明明你也是旧日之世的人,为什么对自己的世界这么无情?</p>

听见苏明安的话语,萧影脸上出现了裂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中倒塌了。</p>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拉住苏明安,但距离太遥远,他连漫天盛开的白色触须都触摸不到。</p>

“……可是。”他嘴唇颤抖:“……我有必须要达成的愿望,叠影能给我。”</p>

他的声音里只剩下了祈求。昔日不可一世的影子,此时像小孩一样脆弱,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像火焰正在焚烧他的灵魂。</p>

苏明安是大海之中的灯塔,他明亮、睿智、决绝。</p>

可对于萧影来说,禁锢他自由、把他强留在圣城的是苏明安。就连他生生世世的结局都死于苏明安。</p>

和叠影作交易时,他反复挣扎,是否要背叛苏明安。但叠影给出的诱惑,令他无法拒绝。</p>

他想了许多两全的结局,想同时满足自己的愿望和苏明安的安全,但一个都没法实现。如今他完成了和叠影的合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为什么耳边喧嚣一片,无法安宁。</p>

他取出了始终在胸口揣着的黑鸟雕塑,亲吻它。</p>

这是苏明安在副本第七天随手送他的礼物,一件粗制滥造的工艺品,成本价只有七八块钱,只是为了敷衍他。但雕塑底部,却有一行小小的文字。</p>

——仅仅因为这行文字,让他一直反复地亲吻这个粗制滥造的工艺品,仿佛它是他最珍重的灵魂,日夜摩挲,爱不释手。也是这行文字,成为了他最终答应叠影的理由。</p>

“为什么?叠影给了你什么,竟然能让你背叛世界?”苏明安淡淡道:</p>

“永远花不完的财富?升为高维的台阶?极为强大的武器?还是什么宏伟的愿景?”</p>

人类想要的,无非是这些。他们的欲望大多浮于表面。</p>

嘶嘶一声,苏明安的傀儡丝探来,拽住了黑鸟雕塑。萧影立刻仓皇地去拽,但黑鸟雕塑很快落到了苏明安手里。</p>

“不要看……”萧影恳求。</p>

苏明安看了一眼叠影,叠影一副看好戏的表情。</p>

他无视萧影的恳求,翻转黑鸟雕塑,看向底部。他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文字,让萧影爱不释手,甚至为了与文字相关的诱惑,背叛整个世界?他自己都忘了这个黑鸟雕塑底部写着什么,只不过是他随手送出的东西。</p>

看到文字的一瞬间,他也露出了短暂的惊愕,表情空白了一刹那。</p>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萧影为什么从来不看重这个世界。</p>

他也忽然明白了萧影为什么一直游离于世界主线之外,没有任何责任感。</p>

全都是合理的。</p>

雕塑底部,仅有一行安静的文字:</p>

……</p>

【——龙国制造(Made in China)】</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