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叫声,从远处飞了过来,越过城墙,然后重重的砸到了城池中间。
落地的瞬间,炮弹再弹了起来,就仿佛一个倔强的敌人明知道自己是必死的结局,依然披着铁甲扛着武器,朝着敌人冲过去一样。
只是炮弹的前面,没有敌人,只有一连串的残垣断壁,炮弹穿透了好些残垣,终于耗尽了动能,缓缓的停了下来。
这里原来是一片屋子,大部分的军堡内士兵的住处,在开战前几天的时候,这些屋子就已经被没日没夜落到城里的炮弹和石头给毁灭了,而从当日幸存下来的士兵,如今还能有多少人活着,没有人知道。
西关堡驻军七千余人,连城里的百姓,总计超过了一万,如今依然还能站立在城墙上,准备抵御鞑虏的攻城的,已经不足一半人了。
而支持这满城士兵坚持下来的唯一信念,那就是他们确信,自己一定会有援兵的。
无论这援兵是从锦州来的,还是从辽阳来的,只要守住城池,才会有希望活下去,若是放弃,这西关堡只怕瞬间就是一片人间地狱。
“都精神点,鞑子要上来啦!”
城头上配置的几门佛郎机大炮,如今早就成了废物,十来天前大炮就已经没有了火药和炮弹,原来操作大炮的炮手,如今也和普通士兵一样,拿起了刀枪,在城头迎击着敌人。
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朝着炮手杨钊这边的城墙而来,杨钊紧紧手中的长枪,淡定的注视着前方。
第一次和鞑虏面对面厮杀的时候,手中的长枪几乎被手上的汗浸透,他甚至一枪捅进那个爬上城头来的鞑子的身子,却没来得及收回长枪,几乎被对方发尸首带下城去。
但是可真是惊险,那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不过,最后关头,他还是抽回了自己的长枪,狠狠的一脚叫那个鞑子踹下了城去。
当然,付出的代价就是鞑子临死的时候在他大腿上划拉的一刀,到现在还没好。
如今的他,当然不会再紧张了,反正听上面的命令,对着爬上城来的鞑子捅就对了,被围城这么多天,城里的各种守城的器械,消耗得差不多了,也没多少花活可以做了,无非就是拼命。
“注意躲避箭支,他们没有云梯,上不来!”
有把总在那里叫着,他看了对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同伴,发现大家和他一样,都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模样,有些家伙,甚至连刀还夹在咯吱窝下,手都还没从衣襟里拿出来。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手放在衣襟里总比外面暖和一点。
“不怕死的来看看鞑子怎么爬城啊!”
有人大声的嚷起来,众人顿时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天气冷成这样,守城的器械又消耗得差不多了,上面的命令那是在城墙上一遍一遍的浇水,如今城墙外墙上的冰,足足有巴掌厚了。
别看外面的鞑子看起来来势汹汹的,没有云梯盾车,他们也就是做做样子,跑到城下射几箭而已,若是真是攻城,那得靠那些大家伙,不过,那些大家伙出动的话,那今天能不能熬过去,就真不好说了。
好几次,鞑子只需要再加一把劲,似乎就可以攻破在西关堡,可每次到了关键时候,鞑子总是莫名其妙的就退兵了,然后好像发泄怒火一样的,拼命的往城里用投石车砸石头或者是放炮。
弄到现在,整个军堡了,也就城墙上最安全了,至少,比起呆在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石头砸死的要好多了。
冲到弓箭射程里的鞑子,还是嗖嗖嗖的往城上放箭,城头上除了留着几个瞭望手,大部分都将身子藏在了垛墙之后,杨钊有些遗憾,若是他的佛郎机炮还能用的话,这个时候对着外面发上几炮,那可就真是一炮一大片啊!
可惜了!
“退了,退了!”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瞭望手喊了起来,杨钊将投探了出去,果然,黑压压的鞑虏正在朝着后面退去,他伸了伸懒腰:“好了,今天打完了!”
偌大声势的攻击,人热闹了好一阵,双方的伤亡几乎都是为零,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些天了。
城外的鞑虏和城里的人,似乎就这么僵持住了。
“头儿,下去烤烤火”
身边的兄弟是他的炮组的人,和其他的人不同,他们炮队的人只是协助守城,没有固定的战位,还是比较自由的。
他点点头,带着自己的几个兄弟,对着旁边招呼了一声,走下了城墙。
城墙根那里,一溜的火堆,不少人正挤在这里烤火,城里已经有冻死人的事情了,冻伤手脚的更是不计其数,他不想自己和自己的兄弟也成为其中的一个,能暖和下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让下,让下!”他凑近火堆,当仁不让的伸出手,他手下的兄弟,不知道从哪里扛回一块破门板来,真将门板劈开丢进火堆里。
“炮队的”
对面的一个军官,斜眼看着他们一下:“城里都被鞑虏轰成这样了,你们就不想办法干他们一下,还有脸来烤火”
“你给我火药和炮弹,我现在就干给你看!”杨钊头也没抬的说道,这样的质问他经历了很多现在已经一点都不在乎了。
烤火的人沉默了下来,突然之间,有人肚子咕咕的响了几声。
“至少,现在还有吃的!”那军官嘟囔道:“咱们的援兵不会等到咱们都饿死了才回来吧!”
“呵呵!”
“你冷笑个什么劲儿!”军官突然恼火了:“看不得你们这帮怂货,屁用没有,光浪费粮食!”
“我笑你脑子简单!”杨超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道:“这个时候了还援兵,要是有援兵的话,早就来了,从辽阳到咱们这里,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吗”
“放你妈的屁,你这怂货动摇军心!”军官勃然大怒:“给我揍死这帮怂货,出事了老子担着!”
“谁敢!”有人大声的喊着:“炮队的人呢,有人欺负咱们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