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从辽东传回京城,天下为之震动。
江晚的捷报太过于写实,不过战绩摆在那里,再怎么写实在天下人看来,这份战绩都有些夸张了。
至少,在朝廷里的衮衮诸公眼里,这份捷报肯定是有水分的。
斩首过万,敌酋远遁,甚至这种战绩还是在野战中面对面的和鞑虏大军中取得的,说实话,前线虚报战功的事情他们见得太多了,但是报得这么离谱的,他们还真不多见,仔细想来,无非就是那个辽东都司的江晚,仗着皇帝的宠爱,得了一点小胜,往死里夸大自己而已。
相比之下,辽东巡抚孙传庭的战绩,却是实打实的看得到的。
孙传庭从关内出发到锦州,不过短短数月,就能抓住战机,主动出击,一举攻克镇武堡以东的西关堡,然后大军有如神助,直接收复了辽阳。
别的不说,这孙传庭献俘京城的这些鞑子,是做不得假的,那失而复得的辽阳城,也是做不得假的,至于后来稍稍有些失利,遭遇鞑虏大军的堵截反扑,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鞑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要找补回来点,但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辽阳城如今依然在大明的手中,就凭这一点,孙传庭的功绩远比那个虚报战功的江晚要可靠得多。
朝廷的宣传机器果断的开动了起来,全天下开始宣扬这一场大捷,毕竟大明这样扬眉吐气的时候这几年真的不多,而孙传庭更是在朝廷的宣传中,成了大明天子慧眼看中的人才,成了大明的中流砥柱,平辽的不二人选。
甚至隐隐有声音暗示到,以孙传庭的功绩,督师辽东完全是没问题的,而大明的确是需要这样有为的将领一扫往日的暮气了。
所有人都感到振奋,似乎在朝廷的宣传中,驱逐鞑虏,中兴大明指日可待了。
唯独在宫里,对朝里朝外的这些宣传,一直都没有什么明确的表态,甚至最近的大朝会上,关于辽东的事情,以往都是大朝会里重要的主题之一,而这次大朝会里,也仅仅是有人随口提了一嘴,然后就没人继续往下说辽东的事情了。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十分的诡异,若不是宣传辽东大捷的事情,是宫里定下来的,而内阁执行的,这满朝的文武都怀疑朝廷是不是在辽东吃了一个败仗了,要不然,怎么宫里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但是很快,孙传庭的封赏就下来了,果然如同大多数人猜测的一样,孙传庭加兵部尚书衔,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
这个封赏登时让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看来,前线的大捷的确是真的了,朝廷的封赏都下来了,那这事情肯定没跑了,如果不确定的话,朝廷可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至于那个虚报战功的辽东都司都指挥使,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朝廷的封赏里没有那个家伙的名字,而在朝堂之外,由于朝廷的刻意淡化,几乎都没人再提这个辽东都司了。
皇宫大内,定国公徐永祯毕恭毕敬的坐在御书房里,拘谨得犹如一个刚刚进入大内的侍卫,而在他身边笑吟吟的陪着他的,是最近宫里炙手可热的大太监徐应元。
“定国公不愧是陛下器重的人物,这平常臣子哪里有这个福分在御书房里等候陛下召见,定国公不用着急,陛下那边吩咐过了,乾清宫那边陛下一忙完就会过来!”
“哪里哪里,徐公公客气了!”
徐永祯当初和徐应元也是旧识,只不过,当日皇帝即位之后,他徐永祯几乎就是大内的统领,而徐应元不过是一个四品的宦官,两人的交集实在是不算太多。
如今徐永祯倒是袭爵成了定国公了,而徐应元却是一跃而成了宫里一个巴掌都数得出来的大太监,从都知监的太监,直接进了司礼监,掌管着东厂。
哪怕以徐允帧如今定国公的身份,这么一个大太监什么正事都不做,就在这里陪着他等着皇帝,他也微微觉得有些惶恐。
他惶恐的当然不是对方的身份,而是皇帝今日召见他的目的,在御书房里召见他,这说明皇帝要说的事情,大概不希望朝臣们知道的,而徐应元在这里,更是说明,此事徐应元也有份。
要不然,以皇帝对王承恩的宠幸,若没有徐应元的事情,那么,此刻在这里的就应该是王承恩了。
徐应元可是掌管着东厂的太监啊!
御书房里可没有茶水给徐永祯准备着,这让心里有事的徐永祯觉得时间过得尤其的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外面有宦官净道的低喝声,然后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动,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朱由检的身影出现在了御书房的门路,而在身后的,不是王承恩,而是骆养性。
徐永祯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他突然有些觉得大事不好的预兆,皇帝召见他,厂卫的头脑在这里伺候,在他的印象中,就是当年宁王造反,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啊!
“臣徐永祯见过陛下!”
“平身说话吧!”朱由检的脸色看不出喜乐,只是微微地摆了摆手:“等了许久了吧,这狗奴才,怎么茶水都没有一杯,难道朕是这么刻薄的人吗”
徐应元一副惶恐模样,朱由检转身瞪了他一眼:“你和骆卿在门口候着,朕和定国公有事情商议,无论何人,不许靠近御书房一百步!”
“奴婢(臣)领旨!”
两人躬身退了出去,朱由检这才微微露出一丝倦容,坐了下来:“徐卿,当年朕即位,第一件事就是用你,调集京中勋贵子弟充实大内,朕可曾信任你”
“臣对陛下的信任,一直感恩涕零!”徐永祯肃然回答道。
“鞑虏兵临城下,袁逆欲勾结鞑虏坏我大明基业,朕将十二京卫托付给你,朕可曾器重于你”
“君恩似海,臣万死不能以报!”
“不用你死!”朱由检摇摇头:“朝廷里的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死绝了,朕也舍不得你这般大明的忠勇去死,不过,朕现在的确有一件不太好办的事情,想让你去做!”
他沉吟了一下:“这件事情也只能你去做,而且,只能做好,不能有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