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杀人的理由
下了一整日的秋雨,终于在夜半时分停了。
空气中的阴冷,地面上发黄的落叶,都昭示着这一年即将进入萧瑟的季节,而那些过往都到了因果显现的时刻。
苏家的丧事进行到第二日,没了昨日的慌张和人来人往,更多的是哭泣之声。小苏担心母亲身体承受不住,就在她的汤药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药物,让自家的姨婆陪着回房间歇息了。
场院里请了和尚做法事,但因为下了秋雨,阴寒之气过盛,他便请这几位师父进到内堂休息,等明日一早再开始。
白日里还有些亲戚朋友说是要来陪他守夜,但小苏说自己可以的。并且稍后还要麻烦这些人做出殡之事,都是辛苦的,他也不忍心叨扰大家过多。因为苏先生生前就不喜欢麻烦别人,自己能做的,就做了。
深夜的场院里,小苏一个人坐在灵棚里面,烧些纸钱,哭一会儿,再发一会儿呆,三更天的更鼓之声都已经敲过了,他也困倦得不行了。毕竟还是十六岁的孩子,没有经历过如此的事情,在寂静的午夜,多少还是有些怕了。
他站起了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去拿几件厚衣服,并且也准备去烧一壶热水喝。他走了之后,院子里只有这口黑黝色的棺椁停放在院子里,令人感到凄凉和悲伤。每个人最终都是孤独上路,即便是再亲近的人,阴阳两隔也无法永远陪伴,只能是逝者已矣,生者继续在人世间体验悲欢离合的万般滋味。
很安静,只有房檐上积水掉落的声音,很清浅,似乎也不想打破这长夜的凄美。
而此时有道身影从后门悄悄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棺椁前面,也没有任何停留,大力推开并未钉住的棺材盖,声音也不大。他的身材有些胖,因此探身进棺椁时,肚子还卡在了边缘。他小声咒骂了一句,就伸出双手去拨开死者的头发,按了按头顶的位置,取出了一根银针。
但他“咦”了一声,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这根银针,有些迟疑。而就在此时,道行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大声喝道“奈何桥畔,真心相对。你这根银针,倒真是针心呀!”
猛地见到白日里的和尚,又听到他爆喝的声音,这人腿一软,直接扑倒在地上。
道心等三人非常快速地按压住了他,并且趁他没有反应过来愣神的工夫,直接把他捆了个结实。当然,他们也非常注意,一直拿捏住了这人的手腕,令他手中的银针未掉。
南厂的侍卫此时已经从暗处现身,并将小小院落照亮得如同白昼。刚刚还是空无一人的寂寞孤单冷,现在确是明亮,肃杀,以及嘲讽。
这人是谁?
小苏已经从屋里冲了出来,看到此人的面庞的时候,完全愣住了,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人居然是曹老板,乾元堂的老板,那个最器重苏先生,常常与他推杯换盏,为他包大红包,帮助他的孩子上最好的私塾,是他一起工作了二十余年的伙伴。
“怎么回事?是不是搞错了?”小苏回头看着我。
我本来也特别想潇洒地走出来,但被肖不修硬生生地披了一件棉大衣,搞得我走路的时候累得都有点喘。当然,的确是挺冷的,穿上棉袄之后,特别暖和。
但是,棉大衣是临时找来的,有点长了。为了不拖地弄脏了,我只好双手提着下摆,又害怕在雨夜的地上摔倒,只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肖不修直接揽住了我的后腰,才让我没有那么狼狈,略略保留了一点南厂肖小七的尊严。
“这事情呀,我们要问问曹老板了。”我低头看了看曹老板,“你说说呗,为什么要杀了苏先生?”
“他是跳河自尽的呀!”曹老板居然还想抵赖。
“哎,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是没有证据的么?你若是赶紧交代了呢,我还能让和尚帮你念念经,消解一下这辈子的孽债。”我可不想废话了,都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不承认。
一身僧袍的道行忽然聪明了起来,站在一旁开始念偈语“奈何桥畔,真心以对。鬼魅所幸,天弃人亡。”
“不对啊,你不是说可以改命的么?不是鬼魅人亡,所幸天弃?”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个地步了,曹老板几近崩溃了,“不是可以改的么?不是说老天爷都不管了么?”
“是呀是呀,老天爷不管了,但是南厂的肖小七要管一下呀!再说了,你这银针相对,又不是真心,鬼鬼魅魅地搞事情,老天爷也是要管的。”
道心抓住了他的双臂束缚在后背,略略用了一些力气,这个胖胖的曹老板就忍不住喊起了疼,这声音也是挺吓人的,把苏夫人以及参加苏家丧事的亲朋好友全都召唤了出来,就连乾元堂没有睡的伙计都因为看到苏家忽然灯火大亮,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衣衫都没有穿好。
还是一脸惺忪睡相的小曹老板,看到自家的老板已经被捆住趴在了地上,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行了,别墨迹了,赶紧说吧。”我已经不耐烦起来。
肖不修站在一旁,冷哼了一声。立刻有南厂的侍卫们上前替代了道心几个,他们都是个中好手,手法狠毒,恶劣,力气大,尽显了南厂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