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信服的秘诀就是不要去想着把玩人心。”
肯恩的语气里没有责备,而是意味深长的劝告。“洞悉那些情绪背后的想法是种天赋,但你不能将这种才能变成工具或者武器。”
洛嘉看着战旌的眼睛。
这么久以来……
他都将肯恩视作最为敬畏的君王,而战旌的每句话,他都会反复地去解读和学习,也从来没有放缓过追随的脚步。
“或许你还无法理解,或许你也很急躁,因为部落的兄弟姐妹们变得越来越强。”
肯恩轻而易举地看穿了洛嘉积郁已久的事情。
但是他并没有安慰、苛责、或者鼓励,而是理所当然地说道“其实你成长的速度超乎想象。”
“您不必照顾我的想法,我和洛嘉他们的差距是有目共睹的。”
“你指的是坐骑,装备,身体的强度还是战斗的思维?天呐,洛嘉,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
肯恩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沉默片刻后郑重地说道“你拥有比这些更难得的天赋,只是你的想法有些偏激,还没有像濛那样找到跟自己和解的契机和想法。”
洛嘉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战旌说。
“你相信我吗?”
“我很惶恐,老大。”洛嘉闭上眼睛,轻轻拍打着剑柄。“即便您命我赴死,我也义无反顾。”
肯恩居高临下,打散了他紧绷的肩膀。
然后他说道“我有预感,你的天赋会拯救桑顿卡亚。”
肯恩弯下腰去将洛嘉跨部的长剑缓缓地抽出来,利刃和剑鞘摩擦的声音非常清晰,随后竟然将这危险的武器放在了洛嘉的脖子旁。
洛嘉也确实如自己所言的那样,眼中没有丝毫的惊恐和畏惧。
肯恩摆正胳膊,目光严肃“对你而言,信任是可以任其宰割的统治,我同样相信你,只是我的信任是要让你握着武器,然后毫无顾虑地放弃后方。”
利刃在空气里嗡嗡轻响,上好的诺伦原钢,配上了不错的手艺。
洛嘉缓过神的时候,那柄短剑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上,而战旌已经独自跟上部队走远了。
肯恩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防备。
……
“哦,狗娘养的,我真是好久没见到这东西咯。”
奥尔科特捧着硕大的水晶爱不释手。
里面的杂质非常多,并且凝结出来的血液颜色深浅不一,说明在纯度方面也是参差不齐。
但铁匠却非常高兴。
这种霜灵的血液才是最好的锻造材料。
肯恩说自己可以搞到更纯净的血液,但奥尔科特并没有兴趣。
兽人粗壮的胳膊撑在凝结了碎冰的炉膛高处,弯腰盯着里面正在熊熊燃烧的冷火。
他说道“极致的东西,并不意味着是最好的,纯净的霜灵血液虽然稀罕,但是在拉博敖也不是完全绝迹的材料。”
奥尔科特的上身,可怕的烧伤在冷火的光芒里略显狰狞。
他怕肯恩误会,以为自己是在给偷懒找借口,向肯恩解释道
“纯度极高的霜灵血液力量太强,如果掺杂到武器里,会改变很多东西,要么直接炸炉,要么打造出来的武器脆如薄冰,很少有装备能够适应它。”
奥尔科特说完又笑了两声。
“你这把斧头叫什么来着?晨昏,哦,出自锻造峡谷吧,我年轻的时候见过马伦古,那会儿他还不是炉主,但他这辈子也打不出这样的武器,所以我很好奇背后的匠人是谁。”
“阿瑟,很年轻的匠人。”肯恩回答道。
奥尔科特没有说话,而是抬了抬眼睛,点头表示自己会记住这个名字。
他又转过去盯着炉膛里面的冷火,说道“它出自杜瓦部落,诞生于远古熔炉的余火,那种东西的是霜灵血液的极端,明白么……”
肯恩似乎有些理解了,但还是问道“明白什么?”
奥尔科特的眼里终于露出了感慨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冒险家造访拉博敖,总有人觉得自己的武器能够扛住霜灵血液,不懂得适度,盲目相信自己的运气和力量。”
“哈,好吧,我没想到你也打哑谜。”
肯恩虽然跟奥尔科特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也自顾自地在他的黑色石凳上坐下。
兽人铁匠依旧皱着眉。
他在年轻人的身上看见了和狼人统领相同的东西。
肯恩却抿嘴摊开了手“你比我更早认识弗伦冈铎,所以你也清楚,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战争是不可避免的,那我也绝不束手就擒。”
“恐惧和退让不是件坏事,孩子,抬起眼睛看看拉博敖吧。”
奥尔科特缓缓走到工坊的窗户前,眺望着黑色的巨石,寒冷的空气里没有任何大地的余温,而视线的尽头永远是阴沉的天空,传来隐约可闻的雷霆。
他的两颗兽牙断了很多年了。
拉博敖的覆灭和奥尔科特身上的伤疤一样久远。
他转过来盯着肯恩“我给你锻造的武器,能够限制兽血,但总体还是有差距,那柄武器的力量超乎想象。”
“我知道,我见过它砍断巨龙骨头的样子。”
肯恩的回答令铁匠的心情沉入谷地,像是想起很多糟糕的回忆。
奥尔科特回到了炉膛前,看见了年轻人送他的血液冰雕,便开口问道“那头霜灵怎样了,是高阶狼人么,还是说,被你给终结了生命。”
肯恩向后靠,盯着铁匠的身影良久。
直到奥尔科特转过来,他才回神,说道“我给了它自由。”
铁匠又转回去,似乎炉膛里面的东西令他挂念,却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哦,这样啊,它是离开这里了么,挺好……”
肯恩终于明白那种违和感在哪儿了。
他看着奥尔科特靠在炉膛边的身影,仿佛看见了霜灵反复爬上雪峰顶端的样子。
肯恩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明白。
奥尔科特也明白。
肯恩能够给【霜灵】自由,却没有办法给奥尔科特自由。
兽人跟他的满身伤疤一样,任由岁月打磨,却被永远封闭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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