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我。”
金玉满红楼内,何小云三人四楼东阁,张舟粥哼哧哼哧对付面前先端上来的稀粥小菜,“一路上咱们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嗯?”祝金蟾扭头看他。
“咳咳咳”张舟粥一口咽下,呛了几声,“我们路上吃的太好,这地方也太难吃了!”后脑勺被轻轻拍下,淡淡的槐花香。
“小鬼,那我特地吩咐给你做的些难吃菜,就不必端上来了。”张舟粥扭头去看,红妈噘着红唇,另一手提着只白瓷酒壶,张舟粥打着哈哈腆这脸陪不是,“红妈我这赶路赶的口里没味儿,乱讲的,乱讲的我师父在那儿呢?还劳烦您托人去请请他。菜记得上。”
红妈笑笑,“你师父在旁边跟白安白老板谈生意,一会我就让他过来。”转身出门。何小云听见白老板,心里“咯噔”一下,方书?和白安有什么关系,难道和先前自己想的一样,不会不会,断然不会。
祝金蟾打个哈欠抻了个懒腰,桌子底下踹了何小云一脚,“干嘛非要我陪你俩连夜赶过来,待会你俩去找那个叫方书的就是了,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去找我妈。”
张舟粥道,“祝姐姐你不好奇镖里的东西了?”
“哼,暂时金盆洗手。”祝金蟾没好气的又踢了何小云一脚,“收拾的好点,麒麟服换上,你们聊完了就过来,给我妈留个好印象。”看何小云并不搭理,痴痴的不知在想数枚事情,起身过去掐他肩膀,“听见没有?”
何小云吃痛,昂昂昂的随口答应几声,起身就往外走,“我有些内急,一会回来。”
追上红妈,“方书和白老板在那里谈生意?我和白老板有旧,我去把他俩一同请来。”
红妈扭头看他,脸熟,之前方书好像在楼里请过他吃酒,又和张舟粥一起来,也没想其他,讲了旁边白家的书画铺子,何小云匆匆谢过,几个闪身已经消失在门外。
再听见她的声音,没想过会是这句话。
何小云呆呆看她,先前的猜测江秋和方书都认出他来,江秋皱了眉头,“你竟然还没死?”
习瓷叹了口气,“何大哥,听见就听见了罢,当初还是你让白安入的竹林党。”对方书和江秋两人挥了挥手,“叫咱们的人都到白府去集合,我和何大哥说些话。”
两人纵使心里对何小云有疑问,但时间紧迫,正事要紧,不再开口,匆匆离去。
“当初让白安入竹林党去为东宫做事,是想让你俩过的好些。这些年,没让你们做过什么事,我以为自己都拦下来了。”何小云静静盯着习瓷身后的那幅墨梅,他认得苏三清先生的笔迹,“竹林党的事,有我去做!还用不到你们这些人!”
“何大哥,你猜到了?苏先生要我做什么事?”习瓷笑笑。
何小云沉默不语,良久才开了口,“我不明白。我现在心里很乱,猜不到苏先生想让你做什么。”
“造反。”习瓷长舒口气,“何大哥你要知道,白家,明面上一直是为东宫在做事!白家领头造反,打的也是东宫的旗号!”
一枚棋子,隐藏了十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习瓷继续开口,“东宫造反,逼朝廷出手镇压,从此以后,东宫在朝野中,再不会有任何的话语权,这只是第一步。”
“储君未定,苏先生大权独揽,这世上若没有天子,那该如何?”习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天子不理朝政十年,没有天子的十年成了大余朝最好的十年。”
“不要再说了!”何小云用刀直直指向面前极为陌生的她,“不要再说了。”
“苏先生是个温和的人,他说世上的人不该分三六九等,可天子该杀,他却不肯。”习瓷笑笑上前,摊开双手对了刀刃要去抱他,何小云的刀身最终偏开,她靠着他的肩上,手贴在他的心口,“苏先生的意思,交出皇权,让天子活,天子依旧是天子,只是不再拥有执掌政事的权力,让出来的权力,就交给天下百姓。天子,老老实实做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和这十年间一样,有什么不好?”
何小云将她推开,捂住耳朵,“不要再说了”
“何大哥,你是锦衣卫,我不为难你,只是请你去我府上看一看。”习瓷伸手,摘下他捂住双耳的两只大手,牵了其中一只,领着他慢慢向前。
一路上不少人藏了兵刃收在衣中,腋下,或用布包好提在手中,匆匆往白府的方向前行,看见习瓷,皆作揖行礼,习瓷一一点头回应。
何小云头痛欲裂,祝同生,祝同生是祝姑娘的父亲,他刚刚亲耳听见习瓷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这个人死。
白府门前,已经聚集了数百人,这样的大规模集会必当引起官府的注意,可淮安当下并没有知州,官差不敢动手拿人,只当没有看见。所有的人好像都认识习瓷,自动分出一条路来让两人入内。
习瓷领着何小云到正厅的墙根底下,示意何小云背自己翻上屋顶,何小云已不想其他,照做便是。两人站上屋顶,居高临下。
“你看见这些人了吗?土匪,小贼,卖艺走江湖的,要饭的,商队镖师,衙役好多人都有罪,是些下九流,上不了台面的人。”习瓷冲站在下面的人招手,几乎所有的人都抬头看她。何小云这才发觉,数百人的集会,却寂静无声,大家只是默默的昂起头来。
“只是因为我们出身不好,因为我们天生卑贱,天生低人一等。”习瓷的声音略微大了些,“我们没有办法改变,我们不能科举。要饭的儿女只配继续要饭,戏子的儿女只配做娼做妓,衙役的儿女只能是衙役,商人的女儿连商人都不配做所有的人,从出生下来,命运就好像已经注定了,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知识的补给,为了活着已经需要竭尽全力,即使是有一颗想去向上的心,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生活击溃!”
“可我们,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我们不希望,再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只是因为出身,因为没有好的家世,就丧失了拥有更好生活的权利。”
“这些人,为了所谓的人人平等的人间,要去扮演东宫,要去扮演恶人,要去无端端的把自己的命送掉,甚至死后,还要留下千古骂名!”习瓷笑着,泪无声无息的落下,“何大哥,你看见的每一个人都会死,我,我们,我们不后悔。”
她昂起头来。
“为了像我一样的人。”
“为了像我一样的人!”
为了像我一样的人!
……
我家洗砚池头树,
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颜色好,
只留清气满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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