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我师父揍过?”
小狐仙摇摇头。
“那就是我师兄”十四月中瞥了一眼还沉浸在幻梦中的李思怡。
“哼。”小狐仙淡然笑笑,“当初被他抢走一只尾巴,坏了咱家的千年道行,还嚷嚷着说什么要出海,将天斩与剑下。真是个疯子。”小狐仙叹口气,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拨动出几个悲音,“看在故人之后的面子上,天机一脉的仇咱家就只记在心里了。”
狐妖尾,不老丹方中的七味主药之一。
“不杀,也不是报仇,那这位狐仙前辈,折腾我们想干嘛?”十四月中有些不满。
“救人。这归云画舫里发出的每一个音儿,咱家可都听的是真真切切。”小狐仙托腮,开始细细回想这些日子的隐秘发生,“从尹慢献玉印开始,到今日你们在门口叽叽喳喳密谋刺杀,咱家听了这些事,本来没打算出手,但看到了人,那两个小丫头反正不能死在咱家的船上。”
“你的船?”
“当年的香妃就是咱家。”
“嗯?!”
小狐仙无视两人投来的“你好骚啊!”的目光,抬头看看,继续开口,“其实刘灵官没忽悠过那傻姑娘,他一直在说真话”
两人的目光实在炽热又八卦,小狐仙只得先解释清楚,“怀孕只是个障眼法,咱家当时觉得随便出宫偷个婴儿回来不就得了,结果快生的时候下江南了,一天到晚都在船上,没法偷,那实在没办法,不装了。”
“可以继续讲生死攸关的大事了。”十四月中满意点头。
“江阿狼这个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作为幽月剑主,赶来南京施粥救灾可以是出于好心,但在刺杀过后被郑先勇聘请做贴身的侍卫。郑先勇作为南京提督,却毫无理由的信任了一个江湖中人?”小狐仙不再开口,冲两人摊摊手。
“所以江阿狼一直都认识郑先勇?”十四月中恍然大悟,“他是个诱饵,他是用来引我们入瓮的!他一开始就是个叛徒!”
“在这场博弈中,耿魁三人确实是持棋者,可真正坐在对面和东宫弈棋的人,却不是你们。”小狐仙摇摇头,“你们只是棋子,是误入局者,是被诸葛亮挥泪斩下的马谡。”
“棋子?我可是道教领袖,持国云中圣君。”十四月中微微皱眉。
“棋子。”小狐仙笑笑,“你只是躺在过去的丰功伟绩上吃老本,江湖,百姓,敬你爱你,却不怕你。如今的你,同咱家一般,只算个散淡的人。”继续开口,短短一句。
“江阿狼和刘灵官认识。”
这两人一人为郑先勇做事,一人是郑先勇中意的婿才,两人认识,本不奇怪。这句话饱含深意,两人的关系,绝不止认识这么简单。
“刘灵官是一个很坚定的人,他喜欢说真话,但他的真话都只说了一半。”小狐仙看两人皆在沉思,再度开口,“他的小秘密被何春夏勘破了,只能让江阿狼出面谋划这次刺杀。”
“我被你搞糊涂了,刘灵官和江阿狼想杀耿魁三人,那为什么不在清明奔丧时就杀了呢?”十四月中一头雾水。
“清明奔丧时他们要杀你。”
十四月中和狂澜生对视,两人完全不能明白。
小狐仙长叹口气,“从最开始讲。几天前有个叫尹慢的人向耿魁三人献上了展先生的玉印,三位东宫的大人得到起义支持余子柒的指示,作为交换,尹慢将晋升为南镇抚使。为了提前扫清一部分起义的阻碍,三位大人就让刘灵官安排了清明时的刺杀。”
“不支持起义的东宫门下,其他党派的官僚,包括听命于圣上的原南镇抚使和富有名望的十四月中,那些刺客都是幽月剑派的人。”小狐仙一顿,“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十四月中并没有死成,刘灵官的秘密还被何春夏给发现了。”
“什么秘密?”
“刘灵官是为苏先生做事的竹林党人。”小狐仙轻轻抚琴,十四月中和狂澜生惊异的吵闹声在耳畔消失,“按照原计划,十四月中死,百姓起初只看到是逆党所为,和耿魁三人无关。但只要耿魁三人举起义旗,刘灵官将曝出幽月剑派受东宫指使清除异己,杀了十四月中,而且向灾民投毒!”
“没有比欺骗更让人愤怒的东西了,东宫将彻底失去民心,而刘灵官将作为郑先勇的女婿大义灭亲,在已经彻底和东宫捆在一起的江阿狼的帮助下,阻止东宫的起义将会很轻松。最后,刘灵官受到江湖百姓的拥戴,成为一位英雄,一位民心所向的掌权者。”小狐仙笑笑,“在光芒万丈的背后,江阿狼和幽月剑派将作为东宫的走狗,受人唾骂,遗臭万年。”
“我不明白,江阿狼,甘心吗?”狂澜生摸了摸被幽月剑划出的伤口,他选择了再相信一次江阿狼的话,涂了解药,果然,伤口好的很快。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要想看见光,就得有人站进黑暗里。”小狐仙有些感慨,“不过出现的意外打破了全盘的计划,所以还得再一场刺杀”
“我还不想死。”十四月中默默开口。
“何春夏应该是知道了些事情,刘灵官为了不穿帮,不能再露面,只能让江阿狼去劝说你们来参与明日的刺杀。所以在明日,十四月中将死的很精彩,很震撼,死的让整个秦淮河畔都能看见。百姓眼中,逆贼皆连发起刺杀,耿魁等人正好能借讨贼的名义起义。”小狐仙抽了抽鼻子,“火药的味道。”
何小云的眼皮微微颤抖。
“所以说抚琴的人是苏三清?比诸葛更甚,没兵没权,背靠一座空城,硬是凭借捕风捉影的琴声舆论?民意?杀尽敌寇。”十四月中长长叹气,“好狠,老苏,连我都杀。”
“明日我们杀了耿魁他们,不就破局了吗,一样会阻止起义。”狂澜生不解。
“明日我们出手,不过是杀了几个贪官,老苏想要的,是让埋在民心里的厌恶从一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然后熊熊燃烧起来,将东宫彻底烧成灰烬,再无重生的可能。”十四月中笑起来。
小狐仙接话,“告诉你们这些事,是不想让这两个小丫头平白无故地跟着被炸死。明日这画舫里的姑娘都不来,咱家不想出手,也不来,千万别让她俩来。”
十四月中摇摇头,“这两个姑娘,年纪这么小,总不至于和前辈有旧,那就是和我师兄有关。我有一桩身世之谜,想请教前辈。”指了指仍闭眼沉浸在琴声中的李思怡。
小狐仙哈哈大笑,指了指楼上,“当年咱家实在是干了一桩坏事,惭愧,惭愧!”
娓娓道来。
何小云越听越悲切,忍不住起身,趴到一处干呕起来。
“此话当真?”十四月中苦笑数声,“哪怕今日说过这些话,这人情,你还是得欠她们俩的!”
狂澜生默默点头。
“哼,欠就欠!咱家活得可比她俩长多了!等她俩一死!咱家就不还了!”小狐仙起身背琴就走,迈步出门,正好和一位书生打扮的少年郎撞了个满怀。
那少年怔怔看向怀中。
柔情美人,狐媚一笑。
这位柔软的美丽女子,之后总是不时出现在他的春梦中。
“狐仙前辈,真是个骚人骚妖。”十四月中望着远去的纤细身影,苦笑一声。
狂澜生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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