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花垣第一次病的这样严重,曾经在逃难来北地城的路上时,花垣也这样病过一回。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花仙儿似乎从来没有来过他的身边,有一回他咳了一整夜,浑身发着高烧,阿娘让花仙儿给他端碗药。
花仙儿站在远处不肯靠近,还说道:
“阿娘,阿兄这得的只怕是肺痨吧,我不能靠近阿兄的,阿娘,若是我也染上了肺痨,将来屈哥哥肯定会嫌弃我。”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似乎并不担心会被花垣和花锦听见,事实上那个时候,无论是花娘子还是花仙儿,都没有那个把握,花垣能够活下来。
因而,花仙儿一直没有靠近过花垣。
反倒是花锦一力担负起了照顾花垣的重任,她不辞劳苦,也不担心自己会被花垣的病传染。
那一碗一碗的药,都是花锦亲自采来,亲手给花垣喂下去的。
每天晚上,当花垣睁开眼睛,都能看见花锦跪在破损的佛像前,神情虔诚的祈求着满天神佛。
她求神佛,让花垣好起来。
一声一声的求着,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这些记忆突然被花垣想起来,他的头昏昏沉沉的,每一声咳嗽,都让他难受入肺腑。
可是现在,再没有一个人,满怀虔诚的跪在他的身边,求着神佛让他好起来了。
他的阿妹,那个特别特别喜爱阿兄的阿妹,已经丢了。
花垣阖目,眼角落下一滴热泪。
一道沉肃的声音响起,
“你这回的差事,办的让太子殿下很不满意。”
花垣猛的睁开双眸,挣扎着向声音来处看去,是翟义,他已经换下了官服,只穿着常服,站在牢门外。
只听翟义冷声道:
“你那个王妃阿妹不能再活下去了。”
“不,不......”
花垣想起记忆中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十分难受,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花锦不能再活下去了?
他挣扎着,爬向牢门的方向,双手抓住圆木做的牢门,努力的站起身来,哆嗦道:
“可是,皇上的意思,是让花锦做侧妃。”
起初他也是恨不得花锦去死的,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他如今想起曾经的境遇,心中对花锦又添了几分恻隐之心。
罢了,只要花锦今后肯听他的话,他也不是一定要同花锦不死不休的。
“你觉得以现在的局势,小厉王会降了花锦的位份吗?你那个阿妹,又会甘心屈居侧妃位置?太子殿下已经不想再等了,要么花锦死,要么小厉王死。”
翟义脸拉的长长的,他人站在阴暗中,总给人一种长张驴脸的感觉。
他低声说道:
“小厉王在北地城的时间越长,神策军就越强大,不趁这种时候,分神策军一杯羹,将来就再无机会了,花垣,你别忘了你是谁举荐到圣上面前的,如果没有太子殿下,你连来北地宣旨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你对花锦心软了?别忘了,她是怎么囚禁你的父母,怎么忤逆你,怎么杀害你阿妹的,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必要活着。”
翟义说完,往牢门里丢了两个瓷瓶,一个红色的瓶子,一个白色的瓶子。
“红色的瓶子内,是双绝毒医用来治病的神药,可以治好你的病,但只有半颗,白瓶子内是双绝毒医用来杀人的毒药,我会想办法洗脱你的罪名,你去杀了花锦。”
“待花锦死后,另外半颗药自会给你,你的肺咳病自然就好了,并且从今往后,无论春寒酷暑,你都不会再得肺咳病了。”
说完,翟义的声音远去,并未发现牢房的角落里,还关着一名小偷儿。
只待翟义远去,花垣才是哆嗦着伸出手来,握住了地上的两个瓶子。
然后贴在心口上,久久,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活着,双绝毒医的名字他是听过的,这天下没有双绝毒医治不好的病,也没有双绝毒医毒不死的人。
花垣厌恶自己的身子,从小到大,他的身子动不动就的风寒,从入秋开始咳嗽,一直咳到夏初,盛夏中好了没几日,天气一凉,又开始咳。
他多想要一具健康的身子。
虽然,虽然,虽然他想起,在逃难的路上,是花锦不眠不休不辞劳苦的救了他,可是,他想要身体康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