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一家老小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在地上,朝花锦磕头,
“小人不怕,小人只怕娘娘不肯给小人租十亩地。”
他身后的一大家子人都跪了下来,露出了身后拖着的几辆大板车,板车上盖着油布。
风一吹,掀起了油布的一角,是一册一册扎捆牢实的书籍。
有群众发出嘘声,
“小子,你看起来像是读书人,怎么,读书人也活不下去了?不找个教书的活儿干,跑来大言不惭的要种十亩地!你那身板儿能抡起锄头吗?”
嘲弄声,让这斯文羸弱的书生脸色更红。
他的儿子气得扭头,红着眼眶扬声,
“我阿爹一直在培育好谷种,在我们村儿许多颗粒饱满的好谷种,都是我阿爹培育出来的,要不是大旱,我阿爹才不会轻易离开我们村儿呢,你们,你们以后要种地,别找我阿爹买谷种就行!”
“哈哈哈哈,你阿爹培育谷种?那你们怎么还要逃难来北地?吹牛的吧!”
嘲弄声更大了些,跪在地上的小个子书生,更加无地自容,连脖子都红了。
他身后的家人气得不轻,更有几个庄稼汉站了出来,捏着拳头,朝讥讽的人群怒吼,
“戚先生的谷种,可以提高好几成的收成,你们没有资格这么说戚先生!他真的,真的帮了我们村儿,很多很多的忙!”
几成的收成呢,话虽然说得轻飘飘,可是落在地上,就是一筐一筐的大米,一粒粒硕大饱满的大米。
这一筐大米,就不知能让一家人吃多久了。
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让人敬重吗?
然而,嘲弄声继续响起,因为根本就没有人信这位戚先生。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教书的先生,一身羸弱,还种什么地?搞什么培育谷种?
谷种要培育?不就是今年用去年的种,丰收之后,留下明年的种吗?
这玩意儿还要培育?
就在这嘲弄声中,花锦起身来,走到了戚先生的身边。
年轻的书生双手撑在地上,要给她磕头。
她却是弯腰,双手将戚先生扶了起来。
周围开始鸦雀无声。
花锦扫了一眼众人,走到装满了书的板车边,将油布掀开,露出里面密实扎捆的书籍。
她随手抽出一本来,虽然看不太懂古文,但她一个外行人也能看出,这是一本讲农业方面的书。
“他有什么好嘲笑的?”
花锦手中拿着书,询问人群中,起初嘲笑戚津的那几个男人?
那些难民抿唇,不敢再说话。
花锦上前一步,眉眼秾丽,厉声继续问,
“本妃问你们,他有什么可嘲笑的?他不比你们更努力吗?任何时候,你们都不应该嘲笑别人的梦想!”
“更何况,这位戚先生所做的事,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是利国利民的崇高事业,就是世界末世来了,这种研究谷种的人,都是该被重点保护的人才,你们不懂?没关系,本妃告诉你们。”
“你们以前是靠天吃饭,背井离乡,也只是为了找块降水量稳定的地方,好继续种地,可他是为了让更多如你们这样的人,种出更好的庄稼,吃得更饱,是为了让薄田产出以往多出几倍的稻米,是为了让变异的土壤,种出更符合人类肠胃的粮食。”
“你们,有什么好嘲笑他的?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他?”
这一番话,每一个字,都如清冷的玉珠,落在了人们的心里,更落入了戚津的心里。
小个子书生的眼眶陡然一红,他的身子在颤抖,他的胸腔在起伏,他寻寻觅觅坚守本心这样多年,终于,终于......遇到了一个懂他抱负,珍惜他才能的人。
他做的事,不是同泥巴打交道,他也是一个高尚的人,他也应该受到世人的尊敬。
可是自出村之后,一路往北,没有人在意他,没有封地之主愿意给他十亩地。
根本就没有人认为,他要做的事,有多么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