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君君臣臣(2 / 2)

“夏望溪的信笺,刚到的。东翁自己看吧……”游姓管家从袖口里摸出一张质地上好的信笺,递给了清瘦文人。

清瘦文人接过,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心中似乎已经有了计较。他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微笑着看向自己的管家,问道:

“游兄也看过了罢?你怎么看夏望溪的这份‘叮嘱’?”

“以退为进的小伎俩罢了。”见东家询问,那游管家也不客气,直接说出了自己看法,似乎对这位当朝太子太傅也没什么尊敬之情。

“夏望溪想用这一招,让太子不得不请他出山,这样牢牢地把握住地位和办事的主动权。我们没必要配合他!虽说名义上,他为太傅,东翁您为少傅,但论声名、资历,东翁不会弱于他。若非韬光养晦,东翁又岂是做陪太子读书的清闲事的?再说,在太子这里,夏望溪也不过占了个‘先’的便宜。

“所以,有这样的机会,东翁完全可以一展手脚,助太子于困境,那时,太子对东翁的倚重未必不会超过他夏望溪。

“而且,如果真如夏望溪的预料,圣上那里圣体有虞,会逐渐将权柄移交太子,那么东翁便应早做打算。有机会,进一步,东翁就会是当朝一人之下……”

游管家这话半白不白,但对于清瘦文人这样的聪明而言,这话和大白话也没什么差别了。游管家毫无顾虑地说这些,可见是真正的心腹。

不过,清瘦文人没什么赞同之色,反倒是“呵呵”一笑。拍了拍游管家的肩,同他一起并排行走,嘴里说道:

“游兄始终把夏望溪看成是‘暴发户’啊!

“的确,夏家不是世家,三代以降,就出了夏望溪这么个读书种子。当年我与他同年,殿试前均是我第一、他第二,偏偏到了殿试,这个顺序反了过来……

“三十年前,我也曾愤愤不平,认为我俩都是学‘史’的,我还兼修‘文理’,他只修了个‘书’,殿试策论怎么会写的比他差呢?

“后来我才明白,此人胜、也就胜在他的出身。”

见游管家有些不以为然,清瘦文人继续解释道:“夏望溪出身微末,每一步,他都走的小心翼翼,同时,又敢赌,能把握机会。这是我们这些世家子弟、清贵出身者都不具备的素质。我们无需小心翼翼,因为背后有靠山,也无需赌和拼,因为我们经得起失败,再怎么走错路,也不会跌落尘埃。

“夏望溪不一样,因此这一路走来,固然运气不错,也锻炼出了他超人一等的敏锐嗅觉,尤其是对上头人心的把握,可以说,满潮朱紫贵,他为第一人。

“当今圣上是明君,恩威并施,于民则仁,御下则严,他要的是为臣能干、品相端正者。因此坐到巅峰位置的,都是为人方正的君子们。

“太子不同,太子2年前才坐上了东宫之位,性子温和,甚至可说是柔弱。大家都说,太子未来是仁厚之君。可仁厚之君最喜欢的是什么大臣?当然也是对上体贴的、重情义又忠君的啊!所以,仁厚之君面前,为臣子的不能一味搞君子之交淡如水那一套,反倒要‘卿卿我我’,蜜里调油……

“这一点,夏望溪就把握得很好。他老家那帮亲戚,穷奢极欲,未尝不是他主动把把柄交给太子。这样太子总给他擦屁股,就是对他‘施恩’——这是太子最喜欢干的事,如此,他才有机会对太子的恩情感激涕零。反过来,这也让太子觉得,此人根本离不开他,除了忠诚对上别无他路,自然会对其信任有加。加上他在太子坐主东宫之前就陪在太子身边,资格最老,这样的情分,远非我们可比。

“正因为如此,他能吃准,即便这次‘撂挑子’,在太子那儿也只是当作‘耍脾气’。这就好比是夫妻俩关起门来闹,离却是离不开的。你且看,这一回太子没按照他的心意,阻拦周家合流,他便会立刻察觉到,太子可能知道他是‘恶人先告状’了。在太子表现出不满之前,一方面,他依旧摆着架子,不会跑回来认错,但另一方面,他又会收束家人、摆出一副‘我已经知道错了、但我很委屈’的姿态……这其实就是他给自己和太子,做了个台阶。”

“这……未免也太做作了?堂堂太子太傅,怎可如此小女人做派……”听着清瘦文人的分析,游管家一脸腻歪。

“可太子偏偏吃这一套!他会认为,夏望溪内心里还是体贴他的……闹脾气嘛,那就更要安抚……所以,你别看夏望溪还端着,留在老家,但实际上,太子那里只会更想念他。这时候,如果有人看不清这点,贸然想来顶上夏太傅的位子,只会让太子觉得‘投机钻营、无情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