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蒙白羽惊醒来,已是日出三竿。他从床上跳了起来,直奔窗前,往下看时,只见路口的人已然撤去,过往行人已通行无阻。
“糟了,真是酒多误事,但愿先生安然无恙才好。”蒙白羽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匆匆下了楼。
下到客堂,只见客堂上坐满了人,一人正跟金芃说话,这人正是前一天带头绑梅老先生那人,见蒙白羽下楼来,立即站了起来:“蒙庄主起啦。”
蒙白羽瞪了那人一眼:“你们把先生如何了?”
“我叫罗旭,是头人堡里人。头人欲见蒙庄主。”那人没回答蒙白羽的问题,自顾自说道。
“我问你们把先生如何了?”蒙白羽怒道。
“这个,你见了头人便知。”罗旭道。
“那快带我去见头人。”
“蒙庄主不要洗漱吗?”
“不用。”
“那我们走吧。”罗旭说着,上前引路。
潇黎和阿幺不放心,都要跟着前去,但被蒙白羽劝下了:“二位兄弟留下照看其他人,我速去速回便是。”
下了山卯,过了索桥,已有人在桥头牵了马等候。上了马,来到街道上,街上已人来人往,行人见有人骑马经过,都纷纷往街道两旁让。穿过长长的街道,进入一条青石大道,道旁密树成荫,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身上,柔和如水。蒙白羽默默地跟在罗旭身后,并不说话。罗旭见蒙白羽不说话,自顾在前面引路,也不回头。这样行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开阔之地,前面几百米处是高高的黛色的城墙,城墙厚实的大门紧闭着,大门两侧,站着两个手握钢刀的高大威严的侍卫,墙内深处的石堡,露出一个个黛色瓦顶,恰似一座座黛色的岛屿。当他们走到大门前,大门“嘎”的一声打开,进去后才又重重的关上。进到墙内,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座花木拥簇着的别苑,穿过别苑,来到一座三层石堡前,又有两个手握钢刀的侍卫护着石堡大门,另有两个盛装打扮的姑娘已在门外迎候。
“罗旭哥,头人已经等候多时。”一姑娘道。
“我们这就进去。”罗旭说着,示意蒙白羽跟上。
进了石堡,穿过长廊,来到一间厅堂,厅堂两侧以中轴线对称各摆着六张交椅,中央靠墙处,摆着蝶纹桌案,桌案两侧各放一把雕花圈椅,墙上是一副阿鲁王神像,神像右手握住腰间剑柄,左手执弓,不愠而怒。堂内掌了灯,一眼望去,整个厅堂宽敞明亮,庄严肃穆。
罗旭引蒙白羽到桌案右边的圈椅坐下,一姑娘立即为他倒了盅茶水,另一姑娘则听了罗旭的吩咐,去打水来给蒙白羽洗脸。蒙白羽洗完脸之后,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他一人独自坐着。
蒙白羽正感到百无聊赖之时,一缕芦笙曲袅袅飘出,萦绕厅堂。蒙白羽不由抬起了双眼,他这才注意到,厅堂一侧用幔帘隔着,芦笙曲正是从那幔帘里传来。那芦笙曲曲调哀婉自然,仿若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又似那叮咚的山泉在林间流淌,又如那松间皓月,清幽明净,虽轻缓无奇,却令人平添一种落花流水的茫然。过得一会,那曲风一转,气势变得恢弘起来,宛如排江倒海,又似那万马奔腾,令人热血沸腾。渐渐地,那曲声低了下来,如幽谷之声,如泣如诉,令人心头凄凉哀伤。最后,曲声如鸿毛般轻轻落地,不再有一丁点声响,勾起人无限惆怅。
“庄主可识得此曲。”曲声落地后,一老者从幔帘中走出。
蒙白羽双眸有些朦胧,良久才从哀伤中平复过来:“《迁徙曲》,常听到梅老先生吹奏,只是梅老先生吹奏的没这般恢弘哀婉。”
听到蒙白羽说起了曲目,老者于是快步走上前来,哼道:
为了留下部族之根
英雄的先祖带着儿女
离开了沙滩沙坝、黄水涽水
锚船系筏
越过广袤之地
长途跋涉,刀耕火种
迁往狭窄陡峭的穷山恶水
先祖用雄鸡来占卜地域
为疆土命名
各种动植物跟随而来
族人又像树木一样茂盛
树木如族人一样稠密
……
老者哼完后,才说道:“我是罗西。”
“原来是头人,失敬失敬。”蒙白羽将青瓷茶杯递到唇边抿了一口才道。
见蒙白羽未起身来迎接,罗西看出面前这个年轻人,正处于情绪之中,便自己坐到左侧的圈椅上。这时,蒙白羽也才得以细细看那罗西,他四方脸,满头银发,虽没有白须挂颔的风度,却有一种鹤发童颜的风貌。罗西手中执一手杖,此杖正是梅老先生的蝶杖。
看到罗西手中的蝶杖,蒙白羽忍不住怒道:“昨日头人派人绑了先生,先生人呢?”
“我道梅昊天推崇的庄主是个三头六臂的好汉,原来竟是个黄毛小子。”罗西自顾说着,并不理会蒙白羽的提问,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虽然在下只是个少不经事的后生,但也不做池中之物,任人蹂躏。”蒙白羽看着罗西道。
“莫非在庄主心中,我是个随意蹂躏他人的老家伙?”
“在下初来乍到,与头人也是初次相见,对头人并不甚了解,心中倒没把头人定为何样人物。只是我们一到蒙都,头人就派人抓了梅老先生,这颇令人费解。”
“庄主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在下不敢,但事情总得弄个清楚明白。”
“听梅昊天说,庄主是个有胆识之人,今日一见,果真不虚。看来庄主能伏飞虎的传言也不假了?”
“伏飞虎不敢,只是路见不平,心中愤慨,不愿袖手旁观,害了别人不说,却憋屈了自己。”
“哈哈哈,这话有意思,有意思!”罗西站了起来,“我们去喝两盅如何?”
“头人今日召在下来,就只是为了喝酒?”蒙白羽道。
“不然你说呢。”
“莫非头人有和陌生人喝酒的喜好。”
“你既远道而来,我又怎能吝惜,不让你喝两盅呢?”
见罗西露出善意,蒙白羽也变了语气:“晚辈不胜酒力,怕是一盅下肚,就胡言乱语了。”
“庄主过谦了,我可听说庄主海量得很。”
“头人谬赞了,在下平日里只是个下三滥。”
“庄主无须如此谦卑,能伏飞虎的人,自是有些能耐的,否则焉能带着一干人走到蒙都来。”
“这倒不是晚辈有能耐,一路上多有梅老先生的功劳,还有其他兄弟的帮助。”
“哼,梅昊天的功劳?他有何功劳?一个在溟川呆过的人,竟让大家迷了路,他这功劳可大得很。”
“头人因这事才抓的梅老先生吗?”
“不,不,我跟他有别的恩怨。”
“当年念错祭词的事?”
“不是,那事我早忘了。”
“那是什么事?与罗贞前辈有关吗?”
“这些事梅昊天也跟你说吗?”罗西显得有些激动。
“在金钟山的时候从未听梅老先生提过,他似乎不愿提起他的过往。晚辈也只是从他与金芃哥的对话中得知一二。”蒙白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