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ript><sript>
秦以秋还好。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安慰简岁月的,不断轻摇着头,一张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微笑来,在病房内冷白色灯光的照映下却更显憔悴。
他知道自己没事,只是麻药药效过后,手上那道深长的伤口疼痛感越发剧烈,仍在不断加剧,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苦苦熬着,忍受着丝毫不得停歇的痛楚。
只是手部受伤,伤口深了点,缝了二十多针,万幸没有伤到骨头。但若是连这点痛都不能承受,他只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被安排进病房后,简岁月一刻不得闲地陪在他身旁。不能说真的有太多事需要她去做,其实是她强迫自己忙起来,以便将心中的烦恼苦闷暂时死死压制住,不让它们找到机会破土生长。
她知道秦以秋的手该是一直在疼着,疼得让他难以睡下,她心里也疼,于是也一直在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试图让疼痛转移,与秦以秋说话,讲一些她在曾经剧组里发生过的事,有趣的可爱的事。
时间早就不对了,透过床头昏黄的灯光,一股疲惫涌上简岁月眉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打扰秦以秋的睡眠了,应当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先睡下,先休息。
夜已太深,简岁月不愿再耽误秦以秋休息,催着他躺下来,替他调整好枕头,掖好被子,将该做的都做了,让秦以秋能躺得舒服。
但她依旧不可能离开,不可能让秦以秋独自一人待在这间冰冷的房间里,她知道,无论是受了伤还是生了病,独自一人待着的感觉都并不好受,她需要陪在秦以秋身边,让他安心入睡,无需担心一觉醒来后会看不见自己的身影。
她想告诉秦以秋,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她陪着他。
“以秋,你先睡吧,我在的,不会走。”
此刻,简岁月就坐在秦以秋病床旁边,室内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色的灯浅浅倾洒在秦以秋枕边,她的脸映在那薄薄一层光芒里,足以让秦以秋看清她的温柔神色。
平时最悦耳动人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沉下来,比方才更沙哑了一些。尽管她那张脸上始终带着让人舒心的笑意,秦以秋却还是能看到其中隐藏不住的疲倦与悲伤。
秦以秋无数次想要安慰简岁月,也无数次感觉到那阵无力,他知道,其实现在最需要休息的人不是他,而是简岁月自己。
今夜,情绪最紧绷的那个人是简岁月,身体与心理上都最疲惫的那个人也是简岁月。
将所有想要表达的内容暂且藏进心底,秦以秋轻轻点了一下头,带着眷恋慢慢闭起眼睛,视线里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知道简岁月说了不会离开就是真的不会离开,但他更希望简岁月能回去,回酒店好好去休息,不必留在这里陪着自己。
手机不在自己身边,身旁也没有纸笔,手语他自己从小不肯学,到如今也不会,就算学会了简岁月也不可能看懂,秦以秋不知自己还能如何将想法表达给她听,而现在她一心只盼着自己躺好了休息,他也不愿再消耗时间。
那就躺下吧,那就闭起眼睛来,祈祷着能尽快入睡,他自己也已疲惫不堪,等他自己睡着了,大概简岁月也会放心一些吧。
或许是刀口的疼痛让秦以秋有些神志不清了,一闭上眼,原本强撑起的意识就在那一瞬间全然崩塌,消散殆尽,不过区区几秒之后,他粗重的呼吸声便传入简岁月耳中,在安静异常的病房里,一声比一声更重。
简岁月看向秦以秋的眼神中不安愈发强烈,她丝毫无法平静下来,注意力完全放在秦以秋脸上,仔细观察着他的情况,看见他在睡梦中逐渐皱起眉头,纵使睡着了心中也像是有着拧不开的结,又或是剧烈的痛楚使然。
“以秋。”
简岁月轻声呼唤秦以秋,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秦以秋听觉素来敏锐,每每也总会在第一时间回应她,此时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她又试着轻唤一声,音量比刚才稍大一分,由细微几乎无声改为呓语,也未能得来秦以秋的睁眼。
可以确认秦以秋此刻是真的已经睡着,只是睡梦中他仍没有得到安宁的痛苦模样,让简岁月的心始终放不下来。
她坐在秦以秋身侧,惴惴不安地注视着他,想过要将床头灯关闭,担心它成为影响秦以秋睡眠的祸首之一,又担心关了灯,让这间本就寂静空荡的病房彻底陷入无边黑暗,也切断秦以秋睡梦中的最后一丝光明。
多次纠结后,简岁月还是保留住了这盏小巧的床头灯,她将椅子又往床头无声挪了挪,就着床头那缕灯光,微微倾斜脑袋,静静望着秦以秋许久许久,什么也不做,仅仅是望着病床上沉睡的人,在那一片昏暗中默默守候。
-
有光穿透玻璃窗户落入病房内,洒进浅浅一束金色光芒落在简岁月背部,越过她继续向前延伸开去,在盖于秦以秋身上雪白的被子上铺了条细线,将被光照到的地方与周边位置分割开,像是分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秦以秋先醒来,一睁开眼看到面前那片花白,他起先脑子里是一片茫然与混沌。
随即,等到无力搭在被外的手猛地传来刺骨痛意,他才被完全惊醒过来,忍着疼转头看向趴在自己身侧不知是何时睡着的那道身影。
岁月。
他在心里喊了一声这个名字,这是个他曾在心中唤过与喊过无数次的名字,却从未说出口过。
手心里的疼痛在看到侧着脸熟睡的简岁月后似乎减轻不少,或许是错觉,又或许简岁月真的是有着疗愈人伤口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