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金弹银床(一)
刘煦这辈子活到今日,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可听完卓思衡所述,仍是愤惊交加道:“难道父皇遇刺与越王有关”
皇后或许没有告诉儿子太多当年的沉疴与旧怨,卓思衡也觉该由皇后亲自告知才好,故而没有言明,只道:“与旧日之事有关,或许也与越王有关,当日我便奇怪,为何几个世子那么巧偏都不在,有人见圣上遇刺去报信家中倒也不奇怪,可奇怪的是,济北王世子明明已到了御前,却是和越王碰面再行离去,现在我全都明白了。”
“卓侍诏是觉得济北王世子刘伦是和我弟弟有所勾连”
“与其说勾连,不如说是被拿住了把柄而受到威胁。”卓思衡沉吟半晌道,“水龙法会行刺一事,虽不是世子主使,但就在此事上他有把柄被越王知晓,故而要挟其与自己携手。世子不能自主,便借故归家征求济北王意见,父子俩无路可走,便上了越王这条贼船。在那之后,济北王世子屡屡发难,想来都与此事有关。”
太子惊异之余许久才沉声道:“济北王和其世子意图拉拢朝廷命宫不止,竟然还与皇子共谋,简直胆大妄为闻所未闻。”
“表哥是已经想好对策了么”范希亮问道。以他对卓思衡的了解,表哥绝不会在提出问题时没有准备好答案。
卓思衡低头一笑道:“咱们不是到了人家的地盘了么有一句古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
“卓侍诏,真的有‘来都来了’这句古话吗”
在前往济北王府的路上,刘煦惴惴不安问道,他显然被卓思衡说服执行计划,可心中却因计划的内容过于大胆而无法安坐于马上。
卓思衡心道我带回来的古话应该也算古话吧,可话是这样想但不能这样说,他为了安抚太子的心绪说道:“我怎么会骗殿下呢再说杨令显已然按照吩咐派出,殿下可以放心与我同行。”
看卓思衡胸有成竹之态,刘煦也稍回缓些紧绷,思索后道:“我们贸然前往,会不会反倒让他们起疑”
“我们到这里的消息只怕就会让他们起疑了,亏心之人自有亏心之事,更何况他们也担心姮姬之事败露,但我们不是给他们留了惊喜么”卓思衡的语气好像是探望亲朋准备了什么意外之喜来庆贺般松弛,“殿下,你务必要牢记‘事出于意外,虽智者亦穷’这个道理,超出人意料的事会让人对自己的智识和能力产生疑惑,而动摇就是破绽,如果没有这个超出预料的惊喜,我们就量身定做一个超出他们认知的意外。”
刘煦点点头,也许是为了让自己轻松些,也许确实是心中存有疑问,他又笑道:“卓侍诏,孔夫子的《论语》里说‘巧言令色,鲜矣仁’,但你好像是个例外。”
卓思衡也笑答:“孔夫子不是还说过克己复礼为仁么我们今天是来验证圣人所言仁之一字的另一种诠释方式,所谓为仁由己,那我们今天如果成功了,就是成仁成功,由我们自己创造的仁才是真的求仁得仁。”
……
本【】朝的藩王王府不许置于州府市镇,济北王府在慕州一侧的燕略郡内,看上去虽规制辉煌,但所在街道实在无法与帝京一些富户的宅邸所临繁华街市相比,只是王府毕竟是王府,高屋建瓴又有特例门庭市街,然而因配着萧条少人的北地小镇便显得有几分不配搭的诡异。
怪不得藩王想搞些动作,非要联上本地官吏与京中皇子才能壮胆。卓思衡望着眼前的场景想道。
但是还是打错了算盘。
大人醒醒,已经不是藩王可以造反的地方武装割据时代了。
济北王与自己的世子刘伦在收到州府衙门的通传后,已在敞开的正门前带着一家老小恭候多时。刘煦当朝皇太子的身份地位尊贵摆在这里,二人见刘煦骑马近前,急忙拜迎太子殿下下马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