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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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关敏若心里认准的人的情况下,&bsp&bsp她护犊子是从来不手软的。

王嫔也罢,从敏若对十五阿哥登门客气有余热络不足的态度中察觉出了敏若对婚事的态度,她便讪讪压下了原本的打算,&bsp&bsp又一次安静起来。

与其说是拎得清,&bsp&bsp不如说是知情识趣。

王嫔虽在宫中多年,&bsp&bsp也生育了几个皇子,得到过康熙的宠爱,但看直到今日还只是没有正式册封的嫔,便可知她在宫内过得其实也没那么得意。

这座皇宫就是这样,过得不得意的人,&bsp&bsp就必须小心谨慎,&bsp&bsp知情识趣,&bsp&bsp才能平平安安。

难办的是德妃。

她对自己儿子有一种出奇的自信,总认为十四阿哥哪哪都好,&bsp&bsp就是天上的仙女都配得,真心实意地觉得如今她们娘俩能看上斐钰,&bsp&bsp实在是看得起斐钰、看得起钮祜禄家了。

法喀的权势和敏若在宫中多年的积威让她生不出以势压人的想法,但言语之间几分暗示,&bsp&bsp虽然都是夸斐钰怎样怎样好,又说自己有多喜欢斐钰,还是难□□露出几分自矜得意,认为这样的美事,她儿子那样好的人选,钮祜禄家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德妃笑着道“这女孩家的尊贵啊,&bsp&bsp在闺中时凭仗阿玛,出了阁便凭仗夫婿。以大格格的人品样貌,若不高高地寻个品行端正的好儿郎嫁了,&bsp&bsp就真是委屈了。”

然而甭管她怎么说,敏若不动如山,闻此淡淡道“高嫁也有高嫁的难处,这丫头性子野,又桀骜不驯,我和她阿玛额娘都想着让她自在些。

皇上也允了的,等选秀之后,她就与她弟弟回粤地了。那丫头的性子多桀骜,你这样夸她,都是叫我心里羞得慌。你实在高看她了。”

德妃听出她的意思,面上有些挂不住,僵了一会,“呵呵”笑了一声,道&bsp&bsp“这样啊……凭咱们大格格的样貌品格,就在那乡野偏僻之地寻觅夫婿,到底是委屈了。”

敏若道“不求她夫婿封侯拜相,只要与她一生和和气气的,安居一隅和乐美满,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德妃强笑了笑,没吭声。

她早年是有几分忍功的,包衣宫女出身一步步往上爬,在宫里必得谨慎恭顺处处小心才能站稳脚跟。如今身为位列掌管宫务的五妃之一,大权在握多年,众人拥捧着,儿子又大了,文武出众很得康熙的喜欢,她才逐渐硬气起来。

只是比着手握皇长子的惠妃、儿子得宠又是老资历的荣妃,她又短着资历,不得不客气两分,心里又是傲气,又总有些说不上自卑,但多少不平的心理。

她与宜妃就好像两个极端,相仿的家世背景(如今看来是宜妃家世胜过德妃,可德妃祖辈也阔过啊!)、都是先后举荐晋身,但性子却大相庭径。

宜妃是骄傲得感觉自己没有棍和支点都能撬动地球,当年赤手空拳就敢来挑衅敏若,然后被敏若收拾得再也不敢叫嚣;德妃外表看着温和恭谨,对上恭敬有加对下温厚宽仁,其实心中认为自己比谁都强,只是输在了家世上(此处特指敏若与黛澜包括先孝懿皇后)。

所以这俩人多年不和呢?

一个南极一个北极,能和就怪了。

如今十四阿哥到了婚龄,德妃揣着一份宫中满妃或多或少都有过的心思,一心想给寄予厚望的小儿子寻一份大大的助力。

斐钰这个最合适的人选忽然出现,就好像眼前忽然落了块大金疙瘩似的,德妃就忍不住想捡回去——竞争激烈不怕啊,王嫔那没用的儿子从小到大就不如胤禵,马上入朝习学,更是得被胤禵甩出十万八千里远,尤其他额娘还是个汉人,钮祜禄家能看得上?

在她看来,她儿子实在是优势满满,结果就被敏若这样不咸不淡地给回绝了。

话倒是没说明白,可敏若自顾自地说钮祜禄家对斐钰的安排,不就是在拒绝她吗?

德妃心里憋着一口气,又不敢对敏若发出来,不上不下的憋得够呛,强坐一会,起身走了。

她走了,敏若抬抬手,丹溪忙过来将德妃用过的茶碗、点心签子都撤下了,又换了一壶新茶来。

敏若方斟一杯,垂头呷了一口,神色不明。

斐钰从帘子后走出来,有几分不快,道“我还偏就不指望夫婿的出息能耐!我要什么东西,不能自己得来?”

“德妃是越活越回去了,不管她。”敏若见多了这些想法,倒是不生气,甚至如今听到这种想法连情绪波动都没有了。

她曾生活在思想开放先进的年代,从始至终都坚定认为这些想法都不过是笑话,哪怕面临再艰难的境地与时代,她的想法都没有过丝毫的动摇。

只是偶尔会因这样的世情而愤怒,而悲哀。

但斐钰不一样。

斐钰到底年轻,又从小生活在这个时代,从小听到、见到与她学到、想到的东西发生着激烈的冲突,她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偶尔却又会陷入痛苦和茫然当中。

尤其生活在粤地的半年多,她常去慈幼院帮忙,看着那些被仍在门口、天真稚嫩又无辜的小女孩们,又是心疼,又有些茫然。

这世道……好像和她想象的并不十分一样。

她很小时候跟着阿玛在校场上摔打,到了年岁在窗明几净的殿阁中跟随姑姑读书,同窗的公主们亦各个自信矜雅,大家一同读书、写字、骑马、射箭,便以为天下的女孩都是这样的。

后来再大些,逐渐知道一些民生疾苦,知道世情风物。生活在江南那几年,她以为缠足就是对女子来说最苛刻痛苦之事,真正深入了解了最底层的一切,才知道——原来还有许多女孩,想要活下来,便十分不容易了。

斐钰低低说着自己的不解,一面伏到敏若的膝上。

她低声道“为何这世道对男女便如此不公呢?”

她看到七八岁的姐姐用大箩筐摇摇晃晃地背着看起来不比姐姐矮多少的弟弟,看到许多艰难的人家,只要有稍微宽裕一点、可以多给孩子的粮食,无论孩子中谁饥饿谁饱,一定先塞进哥哥弟弟的嘴里,看到慈幼院一日比一日增加的小女孩儿,她们被裹在襁褓里嗷嗷待哺,她们二三岁懵懵懂懂。

再大的大人便舍不得扔到慈幼院门口了。

不是因为疼爱,而是因为大些的已经能够帮家里做事,甚至有的再大些,可以卖去给人做丫头、给家里赚钱粮。

听到斐钰的问题,敏若抚着她头发的手一顿,垂眸看着她,半晌,轻声道“你问世人,他们说自古如此、生来如此。但姑姑更相信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斐钰仰头看她,抿唇思索了一会,“人定胜天?”

“好,人定胜天。”敏若笑了一下,抬手遥遥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何况男女之别、如今的世情人事都不是天,积年累月,水滴石穿,总有一天,咱们能掀了这盘子!”

不然她把谢选弄出去,又在江南之地极力煽风点火是为了什么?

明末清初的基本盘还在,如今倒也勉强算是个好时候。

和再过些年、再早些年比的好时候。

斐钰抿唇听着,半晌,用力点了点头,坚定地、豪气冲天地道“掀了这破盘子!”

敏若看她一会,不禁笑了,低声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斐钰不是瑞初,小时候法喀和海藿娜还会亲一亲她,大些了,在感情上的表达便都倾于含蓄,这会被敏若猛地亲了一口,小脸顿时通红,半晌支支吾吾地,好一会,才撒娇似的喊“姑姑!”

哪还看得出刚才豪气冲天的样子?瞧着还是个孩子呢。

其实算真实年龄也不过是十四周岁。

敏若笑吟吟地拍了拍她,又和她分吃了新做的酥饼,馅料豆沙的甜蜜中带着一点陈皮的清香,便半点不显腻,酥皮甜润不干,很考验配料的水平和烤制的火候。

搭一盏清清润润的银耳莲子羹,正合宜。

斐钰在敏若宫里吭吭哧哧吃了半碟,出去时又抱了一盒子,是给肃钰带的。

让德妃对上敏若,那绝对是有贼心没贼胆。她或许暗暗怀揣着挺直腰板与敏若呛两声的美好愿景,然而现实是她想在敏若跟前甩脸子都下意识心里不安。

一是敏若多年在宫内“不好惹”的行事风格,二则是她两个女儿前后都在敏若手里,在德妃看来就是被敏若“捏”了太多年。

对上敏若,她总有点心虚。

如今小闺女也要出阁了,早不在敏若手里握着了,她自认胆气应该更壮一点,然而真到敏若面前,还是没有直接呛声的胆气。

从永寿宫出来,德妃脸上看不出什么,直奔永和宫去了,进了殿内方气冲冲地往炕上一坐,道&bsp&bsp“毓贵妃那是什么意思?是看不上我儿吗?”

秋姑姑小心端了盏茶给她,道“许是钮祜禄家的大格格实在性情不驯,贵妃怕配不上咱们阿哥呢。”

“就毓贵妃那护短的性子,她侄女就是根狗尾巴草,在她眼里都是金子做的,还配不上?!”德妃冷笑道“依我看,就是看不上我儿!”

秋姑姑心道您这会倒是知道了。

面上还是耐心地劝她“那大格格听说性子本也不好,毓贵妃想是觉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怕日后钮祜禄格格冒犯了您,她面上也挂不住,才不敢应这婚事。别家的格格大把大把的,比钮祜禄格格出众的有得是!娘娘,不然您再挑挑?”

“再出众,也没有钮祜禄氏的门第了。”德妃道“我看瓜尔佳氏也有格格好,可总不如果毅公府的。”

德妃算盘打得震天响,秋姑姑没敢吭声。德妃安静下来,寻思半晌,心里拿定了主意,“等皇上回来,我再试探一次,若是皇上答应了,贵妃、钮祜禄家再不情愿也没辙。若是皇上不应,我再想哪家的好。”

秋姑姑附和两句“娘娘英明”,德妃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她又立刻夸道“娘娘为了咱们阿哥,真是殚精竭虑,阿哥也孝顺娘娘,有什么好东西都记挂着娘娘呢。等以后阿哥出息了,这妃主里就属娘娘您是头一份的尊贵!”

这点话德妃听着顺耳极了,也舒心,口中却道“莫要如此,太张狂了。我儿能好好地成家立业,选一个贤淑大度的福晋,开枝散叶,我便心满意足了,什么出息不出息的。”

“是。”秋姑姑轻轻应了一声,德妃自顾又打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