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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鹿哥儿和杜子规从沈煜那里得了钱,&bsp&bsp往厨房备了些酒水蔬菜糕点,邀着就一起去了纸火铺里,买了香火蜡烛元宝等。
昨日那些落兰人虽然都被斩杀了,但到开膛挖心的事儿,&bsp&bsp终究是吓人,&bsp&bsp加上今日又是大年三十,&bsp&bsp所以白天这街上行人也少,&bsp&bsp大部份的商铺也都关门了。
像是商行那头,&bsp&bsp早在前天就已经放了假,只是杂货铺里今日还有那马虎客人备货不齐全,&bsp&bsp所以还开着,&bsp&bsp估摸得到下午些才能关。
两人各自提着篮子,买的香火蜡烛和元宝有些多,&bsp&bsp所以向店家借了个背篓,&bsp&bsp杜子规腿脚不好,鹿哥儿就背着。
从杂货铺门口路过的时候,见着李烬在门口贴对联,“烬叔叔还不回去过年么?我听煜叔说,&bsp&bsp早叫你今日不必再来,家里陪着奶奶就是了。”
沈煜的确说过这样的话,&bsp&bsp也是怜他们孤儿寡母儿子,&bsp&bsp母亲身体又不好,&bsp&bsp所以让他今日在家好好陪着他母亲便是。
可他们受人恩惠,他母亲又因沈煜给的这份好差事,&bsp&bsp买药时候不必再精打细算,&bsp&bsp如今身体逐渐有些好起来的样子。
心里高兴,&bsp&bsp自然是要让李烬好好尽心尽力才是,&bsp&bsp莫要丢了这份好差事,往后就难遇到这样的东家了。
李烬想着他母亲也能下床做些简单的事情,因此知道这边铺子里好几个伙计都放假回了家,就剩下那孙少卿和一个老伙计,便特意过来帮忙。
眼下见着俩小子问,站在凳子上刷面糊的他转头笑道“又耽搁不了什么,我这里一会儿收拾好也要回去了。”又见二人这架势,像是要去送年饭,便道“你俩也快些去吧,早去早回。”
不过料想他们两个小子,怎么可能给各自的父母亲立牌位,多半还是大小姐夫妻俩帮忙张罗的。
一时只觉得这两个小子运气着实好。
不过自己也不太差,似乎自从父亲去世后的一切悲惨命运,在考试前遇到大小姐夫妻俩后,都出现了转折。
尤其是那总是隔三差五找机会羞辱自己的黄晟,放榜后他一场病到现在,都没露过面儿,更不要说是去学堂了。
没有了他,其他人也不会起哄为难自己,自己这世界倒是清净了不少。
供奉牌位的庙就在城东那老菩提庙,很小的一个寺庙。因为那地势狭窄又不占优势,得穿过好几条巷子才能在那最角落里寻得到。
所以也是十分简陋,里头的和尚也只有两个,一老一小,往日里也没什么香客上门,更没有像是城外石头庙那样灵的送子观音,于是就给那些个外乡人们供奉牌位,赚取些香油钱。
说起来,也算是小祠堂了。
鹿哥儿和杜子规从杂货铺路过后,穿了两条街,就直走小巷子,这七拐八弯的,便到了老菩提庙门口。
旁的寺庙那是逢着三六九,或是初一十五人声鼎沸,香客满堂。此处却因给外乡人们供奉牌位,所以刚好相反,只有这清明中元寒食,还有过年这一天热闹。
各家都来给亲人们上香烧纸。
所以小和尚和老和尚分工也十分明确,小和尚就在外迎客,老和尚在里头招呼。
鹿哥儿和杜子规这里上来,问了各自父母的牌位供奉何处,寻了个地址便直接过去。
人就是很奇怪的动物,明明只是那样一个简单的牌位,可是等鹿哥儿和杜子规瞧见后,就好似仿佛父母亲又在跟前一般,那眼眶一下就红了,忙跪下来磕头叫问爹娘安。
上了香摆了酒菜,又一面絮絮叨叨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怎样,一面往身前的火盆里烧纸扔元宝。
后来两人都眼泪汪汪的,就是不知道是真难过或是思念父母亲哭了,还是因为被这里头浓郁的香烟纸灰熏的。
相互掺扶着出来的时候,两人将背篓放在那罗汉树下,坐在那花坛边上还是结结实实哭了一回,后又相互取笑,才擦了眼泪去见老主持,递了些香油钱,方从老菩提庙里出来。
看着各自泛红的双眼,又忍不住好笑,那杜子规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陈旧老朽的小庙,“亏得有这样一个地方,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样告诉我爹娘,如今我过得甚好,好叫他们在那边不要担心我。”
鹿哥儿也十分感慨,“是呢,谁能想到那天灾里逃生出来已经是万幸了,偏我们还遇到这样好的长辈。”又抬手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锦面袄子,边上还镶着一圈狐狸毛。
这狐狸皮毛是上一次沈煜去外州府带回来的,好的没有杂色的就那么几匹,明玥一匹,余下的都给孩子们分了。
鹿哥儿和杜子规这里也分到了。
所以他看着自己这衣裳,“我家虽然当时在镇上还算是有些银钱,但这样的衣裳是想也不敢想的,更不要说现在跟做少爷一般,去学堂还有书童伺候笔墨,家里又不用干活。”说罢,扭头很认真地看朝杜子规,“子规,你说我们要怎样才能报答煜叔他们一家的再造之恩呢?还有我也欠了你爹两次救命之恩,不行我以后要好好学武保护你。”
杜子规也没想到,被杜子宝他们三兄弟斩断腿后,会是他人生的大转折,不但躲过了所有天灾,还因父亲而留在了沈家当了个小少爷。他想着这大抵便是先生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只是看了看自己那条藏在棉裤里的木腿,“科举之路我是走不了,但我想只要我好好读书,就像是明玥姨说的那样,即便是我的腿断了,只要我的心还在,我也能走很远,做很多很多的事。”再不济,读好书往后到杂货铺里去,也不用去做那些苦力,只需坐在柜台前面算账就好了。
但杜子规想,自己怎么能仅仅如此呢?科举之路已经随着腿而被一起折断,那他就在经商处事上,尽自己的全力帮煜叔。
这就是他现在所追求的梦想了,也是他活着的价值。
当然,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件极其有意义的事情,并没有说是为了报恩才去努力做好这些。而是他自己本身也不想错过这样好的条件与机会,想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些。
而且也只有现在好好努力,将来有了能力,既然能报恩,也能让下面的父母放心。
至于鹿哥儿说的要保护他,只拍着鹿哥儿的肩膀笑道“那大可不必,煜叔说等过段时间,让我学些旁的,将来若真遇到危险,也能自保。你啊,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自己的事情上吧。”
“那不行,必须报恩,不然如何对得起你爹。”鹿哥儿不应,见杜子规起身走,一把将那空篮子一并扔进自己身后的背篓里,然后追上杜子规的脚步叫嚷着。
两人一前一后,一闹一笑,虽是眼眶还红着,但此刻再无刚才在庙里的悲伤。
到了家门口时,正好见沈煜带着元盼妹拿着对联出来,两人便自告奋勇帮忙。
那元涣尘果然是个不靠谱的,他家那宅子他一天没去住过,也没叫人收拾,更没打算把元盼妹接走。
这就算了,早上还差了那花楼里的小龟公来传话,说晚上他要过来吃年夜饭。
这是个什么神仙大爷?但是看在元盼妹的份上,还是算了。
“你们来得正巧。”元盼妹上前打招呼,将面糊递给鹿哥儿,“你去刷这边,我和子规给你扶着凳子。”
另外一头,沈煜已经直接平地飞起。
这让鹿哥儿和杜子规看得一脸的羡慕,忍不住朝沈煜询问,“煜叔,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们呗。”这样哪里还用爬上凳子啊?
沈煜只贴横幅,上下联就留给他们几个孩子了,毕竟满这过年贴春联也是大事一桩,总要叫他们体验体验的。
恰好灼云姐妹三也出来了,她们贴另外一边,灼云最高,爬上去贴,两个妹妹在一旁扶着小梯子。
明玥有些担心,正出来看,见着沈煜就站一旁环手抱胸指点,歪了斜了,高了低了,忍不住嗔怨了一声,“你自己轻松就完成的,非要折腾孩子们。”
沈煜笑了笑,很自然地拉过明玥的手退开,继续指点孩子们贴春联,一面同明玥说道“总要给孩子们一些机会体验一下。”
然后明玥也加入了沈煜的口头指导中。
站在上面的灼云和鹿哥儿脖子都仰麻了,手也酸了,这才算是贴好,下来少不得感慨这原来也不是一桩小事情,这瞧着简单,操作却如此之难。
于是让沈煜趁机教育了一下,“那是,许多事情只单看表面,是十分简单,所以自己若是没有切身体会经历,人家若是做得不好不完美,还是不要随意发言提要求,多夸人两句才是要紧。”
六个孩子点头应着,见沈煜和明玥将那福字贴上,一行人也进了屋去。
家里的年夜饭有巧袖在,已经张罗好了,大厅里烧了火炉,只开着小窗户,所以暖烘烘的,几张大方桌拼成了大长桌,所有热气腾腾的饭菜都摆了上来。
今日过年,不讲究那些主仆一说,家里佣人本来也就少,还不如他们主人家多,所以就凑在一起热热闹闹。
沈老爹早就已经给先人供奉完,烧完纸沈煜这边带着庞龙庞虎兄弟点了鞭炮,随着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大家一起涌进厅里来。
沈老爹和他三个老友坐在最上方,紧挨着的便是沈郁庞龙庞虎兄弟,然后就是乌韭鹿哥儿等小男娃儿。
而明玥坐在沈煜对面,既能与他和长辈们说话聊天,又能与女眷没招呼着。
所以这一排也是余娘子孟婆子巧袖还有明玥家的三个闺女,以及杨氏。
家里老人多孩子多,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今年的年也注定是热闹非凡了。
这刚说了些吉祥话开了席,元涣尘总算是来了。
什么都很好,沈煜唯独不满意守岁。关键四个老头还是臭棋篓子,四个人摆了两盘,又不好好玩,四个加起来几百岁的人了,居然还因悔棋拌嘴吵架,最后砸了棋盘。
这些本来和沈煜无关,他就听一听觉得吵闹而已,可沈老爹非得要拉他去评理。
评理?他怎么评?哪个没悔棋没赖棋?
好不容易到了半夜,他还是找个机会溜了,任由四个糟老头继续在大厅里吵。
新年伊始,便是家中条件如今变得好了,但是对于孩子来说那压岁钱的诱惑力还是极大的。
所以一个个起得大早,挨个给长辈们拜年。
明玥也拿出早就准备的红包一一分发下去,张罗着吃早饭。
老头子们折腾一晚上,白天倒是都焉了。
沈煜这里却是要忙着与朋友同窗师长间拜年。
反正过年孩子欢喜大人忙,就是这样的。
转眼到了初五,白屠夫也从衙门的安置点来了,这时候的白阿杰已经醒过来,但因为胸膛上的伤口太大,所以呼吸喘气都疼,吃喝也只是些流食。
好在杨氏这个做后娘的耐心体贴,硬是撑着身子一丁点地喂着。
所以孩子不但不见瘦,反而好像是胖了一些。
这总算是白屠夫瞧见了希望,又感恩沈煜他们的救命之恩,只是这手是还能提得动杀猪刀,腿却上了伤不能再下大力,不免是为了往后的生计发愁。
杨氏与他商议将那肉摊盘了出去,那边的房子也卖了,凑了些钱在这城里买了个小角落,前面差不多有一米宽的门脸,她打算过阵子卖些炒货。
恰好已经是正月十一,白阿杰只吃药,胸口上的伤已经不用在换药,就给接了新家去,只觉得不好一直麻烦明玥家。
至于白屠夫这里,也没想着找明玥,而是打算等过了这上元节后,去找些轻巧活计做着。
钱少不要紧,只要有活干,好歹能顾着白阿杰的药钱就好。
只是明玥哪里能叫杨氏活得这般辛苦,更何况还有着身孕,但也清楚杨氏的性子,晓得她平生最不愿意麻烦人,于是就让八角去同她说。
八角进了屋子里,只觉得这位置虽然还好,那门脸却好似过道一样大小,实在狭窄得很,而且杨氏往后大了肚子,这进来进去的,若是遇着个人,还让不开身,便劝道“商行那边人多,每日吃饭好几十个人,厨房里实在是忙不过来,夫人就想找个切菜工,白大哥这里砍肉切菜只有一手,这刀工没人能比,何不让他去做这份工,既是轻松又不用担心什么。”
杨氏是心动的,但又怕是明玥专程为自家腾出的位置,所以很是不放心,再三朝八角问,“真的是现在才缺的么?我是晓得你夫人什么心肠,你可不要骗我。”
“我骗您作甚?商行最近从梧州江州雇了些人来,不是练家子就是那水面的一把好手,吃饭就是要大碗肉大碗菜,原来厨房里的人自然也就不够了,而且除了雇这切菜工,还要好几个杂工呢。可不是专程为了您家腾出的位置,您就放心叫白大哥去吧。”八角是真没骗她,毕竟沈煜那漕运线权已经拿下来了,到正月初五六左右,那亲戚朋友间走完了,就开始办货,如今只等那江南元家的船过来。
杨氏这才答应了,只叫八角转达,帮忙道谢明玥夫妻,她这里实在走不开,得看着白阿杰一些。
白屠夫就这样在商行的厨房里待下来,过了那上元节,衙门给这桩案子的伤者家里各发了些银钱。
白屠夫便做主拿这钱,去买了些薄利,与杨氏一同上门道谢。
而沈煜那边,与秦道几因这桩案子有功,那秦道几是侯爷身份,终究是吃着天家的饭,论功行赏不要卢大人来操劳。
所以这卢大人就只询问沈煜要什么赏赐。
沈煜既不要什么金银财宝又不要什么特权,他只是不想去上学,可把卢大人给气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