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姐听着她这话,也是松了一口气,“我是见你行事温软善良,才怕你这样想。如今晓得你既然是那理得清楚的,再好不过了,同你说话也不用温温吞吞的措辞。”
明玥实在没有想到,三师姐眼里竟然是这样认为自己的,不过她来家里也没多久,相互不了解也是实属正常。一面转回了方才的话题“那问到了么?”
“是那曹大人的,阿煜虽还没去盐田那边,可还是叫他们不放心,这才起了这心思。不过原先雇的是两伙人,除了这帮上不得台面的,听说还花了重金从江湖上请了杀手,只是奇怪了,那些杀人竟然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这里。”
他们没法办,见着队伍在这河边歇气喂马,怕错过这好机会,只能动手了。
没想到这一队多的是老弱小孩,竟然这般厉害,叫他们全军覆没。
“师爷爷那头猜想,若是江湖上的杀手,必然是看到了您父亲,所以才退了。”至于师爷爷很久没在江湖上出过面,天幕山在江湖上向来也算是那隐世门派,极少与江湖人来往,所以那些人不见得能认识他。
因此便是三师姐,也觉得是那些人见到了老刀,所以不敢贸然出手罢了。
却不知晓,一方面是看着了老刀他们,一方面那和尚又觉得他们得有底线。
要杀也杀那贪官污吏!可是这沈煜才出入朝堂,哪里来得及贪?而且人家本就有好些个生意,还同元家来往,缺不得那几个钱。
又见着一家子都是那和善的,连个小厮待自己都如此纯良,于是便临时撤单了。
这种临时撤单的事情,他们那阁里还是头一次,但他发了话,众人也不敢违背,默默地就撤回了原来的人马。
又退回原本的订金和赔偿银子,告知不再接此单。
可那曹大人一行人不信邪,偏偏要执意让属下人去送死。
不过曹大人这里是第二日才得的消息,气得直接拍案叫板,倒不是可怜那些个属下,反而埋怨真金白银养了一群饭桶。
那么些个老人孩子都杀不了。
李置这一阵子也不好过,在这青丘州的暗桩一个个被拔了去,偏他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可不管是谁人所为,他心中都猜到了些许,只怕李家内部那头出了叛徒。
但是他没有一点证据,全凭着他这红口白牙说出的话,哪个愿意相信他?他的风光也仅仅限于这青丘州罢了。
所以如今的他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搭理这曹大人派人刺杀沈家夫人之事。
只是见着他将这满地砸得狼藉,余下的官员又都像是往日一般埋着头不言语,这让李置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没有像是以往那般做和事佬,想着找个机会先离开。
不想那曹大人却先发了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动手了,断然没有在这里就停下的道理。”然后转头看朝他,“世侄,你觉得呢?”
李置一下看出了曹大人的意思,是想让自己派人出手,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手能用了,因此也是十分为难,“既然那些人宁愿赔偿违约金,也不愿意接单,只怕这姓沈的身边,果然是有高人在侧。”说到这里,想了想自己从李家那边得了的消息,“实不相瞒,听说那沈大人的岳父大人,本就是江湖上一位老前辈,又有三五个江湖好友在身边,从前我以为不过徒有虚名,只是如今看来,这动手一事,需得从长计议了。”
曹大人虽然是和李家合作,大部份时候还要听李家的意思行事。但在这青丘州,他还是排在第一的土皇帝,在这种偏远小地方长久居高位,难免是有些坐井观天了。再加上他也没真正意义上接触过什么江湖人,所以听到李置这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是有些嗤之以鼻,“几个老东西罢了,难道还能一人抵百人不是?”
李置有时候很怀疑,曹大人当年是如何金榜题名的,半点见识都没有。他难道没有听说过曾有一人以一剑抵万军么?
但是如今他也不想试图说服曹大人,只是无奈道“我手下的人也遭到了暗杀,世伯您是知晓的,眼下是真分派不出多余的人手来。”
曹大人只是心生不悦,但也没奈何,毕竟李家那些暗桩一个个出了事,他是知晓的。
这场碰面最终是不欢而散。
可李置还是去了曹家见曹乐兰。
都已经这么些日子了,曹乐兰还是为那月牙池的事耿耿于怀,见了李置仍旧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
李置追上去,一把将她抵在屏风旁边,“你愿意和我走么?”
曹乐兰白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我疯了,我跟你走?好端端的大小姐日子我不过,同你去亡命天涯?再说李家放你走吗?我爹又放你么?”李置知晓他们那么多事情,别说他是想摆脱李家了,就是想逃离这青丘州一步,只怕前脚刚离开,后脚追兵就来了。
这话让李置原本的满腔热血一下浇了个透心凉,但又有些不满曹乐兰连骗都不愿意骗自己一下,粗暴地将她抱到床上去。
这床第间的风月,两人又非是第一次,那曹乐兰先前还反抗,到后来却比李置都还要投入。
等那风吹过后,她躺在一言不发凝着眉的李置怀中,纤细的手指描绘着李置清冷的眉眼,“我不是不愿意跟你走,是你该清楚,你活着出不了这青丘州的。”她现在所求,只想李置活着啊。
李置没有说话,只是将捉住了曹乐兰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试着自己跳动的心脏,“我若有一日死了,你可还会想起我这么一个人?”
“自然会,你要是将那沈府给我抢过来,我就更喜欢你了。”曹乐兰忽然翻身爬起来,朝他嫣然一笑。
“神女雪山下,像是月牙池这样的湖泊很多,只要你愿意和我走,要多少月牙池没有?”李置想试试,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摆脱不了李家呢?
他现在不知道是谁在对李家动手,但如果自己错过这个机会,再也就没有办法逃离了。
所以不想放弃,可是他也放不下曹乐兰,这是自己的女人。
“我怕冷,你是知道的,那雪山深处,怎么有这莲城暖和。”曹乐兰总是这样,任由对方怎么认真和她商量,她都一副很不认真的样子。
最终还是让李置放弃了说服她。
但李置也没有打算,就这样一个人离开。
所以他起身穿衣,身上还带着那曹乐兰的香气,便去见了沈煜。
“求沈大人给我一条生路。”他一见到沈煜就跪下来。
李置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他能伸能屈,所以见着沈煜后,一点都没犹豫就跪了下来。
沈煜扶着茶盅,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这话从何说起?”
李置其实对于沈煜的了解十分片面,才导致了他一开始的错误判断,并没有把沈煜这个没有任何后盾的新臣放在眼里。
当然,哪怕到现在了,他也还没查到沈煜什么消息。可也正是什么也没查到,就更加证明沈煜没有那样简单。所以哪怕不知道李家那些暗桩一个个被拔除,到底和沈煜有没有关系,但他还是来找沈煜碰运气了。
他这么多年一直隐忍屈辱地活着,就是为了活得更久,他不愿意就这样死了。
“我愿意交出所有的账本。”这是他保命的护身符,同样也是催命符。李置也不知道沈煜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保下自己,但他现在的确是走投无路了,再拖下去,他怕自己也没命了。
官场会如何他不知道,李家将来会怎样他也不晓得,但很清楚,这么多暗桩没了,李家也不会留自己的。
因此只能赌一把,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沈煜的身上。
“并不需要。”沈煜觉得,杀了曹大人,账本自然会拿到手里,倒不用这样多此一举。
这让李置顿时怔住了,一时有些怀疑,沈煜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自己说什么。便又重复了一句,“我可以交出所有的详细账本,而且许多只有我手里才有。”
沈煜这一次才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醒悟有些晚,不过既然你这样有诚意,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李置浑身一震,所以李家那些人果然是沈煜所为?跟那些天在这城中四处游玩的三殿下没关系?
李置无法判断,但这话已经说出口,他没了反悔的余地。
与沈煜约好了交易的时间,然后问沈煜何时送他离开这青丘州?而且他还要带一个人离开。
“为何呀离开?你不是只要活着就好了么?”沈煜挑了挑眉,怎么可能放他离开?
李置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就这样跑来找沈煜,还特意摆脱了那些眼线,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可是他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眼前所看到的沈煜已经出现了重影。
沈煜看着倒在地上的李置,真没想到他会忽然跑来找自己……但是暂时也没有要杀他。
毕竟留着还是有些用的,比如将来做个重要证人。
但是关押的地方的确没有了,于是便让双镜给送去阿酒那头。
反正看一个是看,两个也是看。
只不过这李置到底会些功夫,所以从鲁老头那里拿了药。
李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浑身无力的他试图想要爬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而掉到了床榻下面。
冰凉凉的地板让他脑子一下清醒了不少。
沈煜还没有杀自己,那显然自己还是有机会活着的,心中又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没同他说要带走的那个人是曹乐兰。
不然的话,反而害了她。
他就这样一直躺在地板上,等着天明,进来了一个穿着劲装的年轻女子。
她是给自己送饭的。
阿酒看着地上躺着的李置,皱了皱眉头,将他拖到了床上去,然后问着“能自己吃饭么?”
她可没有那闲工夫喂。上次去沈府那头,从灼云她们那里得了几个话本子打发时间,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
所以才不想浪费时间。
不说李置被冻了半夜,就是这手也抬不起来啊,只艰难地回了一句“你觉得呢?”
阿酒瞪了他一眼,随后把上官无忧给带了过来,“你不是觉得整日在这里无趣么?那你去喂他吃饭,打发时间。”
上官无忧骂也骂过了,逃也逃过了,但是最终都失败了,只能暂时认命地待在这院子里。
可听到阿酒要叫她伺候人,自然是不愿意,当即就恼怒起来,“本宫堂堂夏王朝长公主,自生来就是让人伺候的,你竟然让本宫伺候别人!”
她这愤怒的声音一下引得李置望了过去,见着果然还真是上官无忧,一时也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公主殿下怎么会?”
上官无忧这才看朝李置,却是不大认得了,只是瞧着有些眼熟,“你是何人?”
阿酒拿了话本子在一旁坐下,替那李置回着“应该是李家的少爷吧。”
这一提醒,上官无忧果然有了些印象,但只是个庶子而已。因此并没有多高兴,可后来一想到底是李家的人,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园中,也算是自己的盟友。
也就破天荒第一次伺候人。
但是这福气李置一点都不想要。
上官无忧没有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喂得李置满脸的饭菜,那汤水还流到他的眼里,火辣辣地发疼。
这顿饭,他宁愿不吃了。
不过幸好阿酒没有时时刻刻盯着他们俩,等阿酒一走,上官无忧就迫不及待地问他“你什么时候能恢复武功,快带本宫逃出去。”
“我中毒了,得有解药。”但是李置更好奇,长公主怎么也被沈煜抓来了?那公主府里的又是谁?
很快他的满腹疑惑就得到了解释,那沈煜的夫人,竟然是大小姐……算得上是自己的堂姐。
李家那个是假的,这个堂姐还被二叔和李相思的母亲一起毒害。
但是命大活了下来。
可是李置听到这些秘密,并没有觉得多高兴。因为沈煜把他关在这里,显然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了。
那么怎么可能还给自己活路呢?一时间不免是又绝望起来了。
只是他看着眼前的长公主,发现她并没有自己所记忆中见过的那种尊贵,反而觉得她和那市井泼妇一般让人厌烦,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让人忍不住心生厌恶。
而且让李置不懂的是,明明她都知道自己的亲女儿被丈夫和情人毒害,她却一点都不憎恨这些人,反而只怨毒地咒骂着她的亲女儿。
忽然他就很理解,为什么上官无忧被困在这院子里了。
他想若是他的母亲这样对待自己,可能都没有这待遇,自己这堂姐对她,已经算是格外客气了。
“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本宫说话?”上官无忧不但自己骂明玥意图弑母,还要这李置跟着自己一起讨伐明玥。
李置一时间觉得,原来自己不是李家最惨的那个,还有明玥垫底。“殿下要我说什么?说她有多倒霉么?摊上你们这样一对父母。”
于是长公主恼怒了,把所有对明玥的怒火都发泄在了李置的身上。
等阿酒回来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回房去了,只见着床榻上被打得皮青脸肿的李置,不免是有些难以置信,“我走的时候你们不是挺和睦的么?她打你作甚?”而且按理他们不是同盟,该相互帮忙的么?
李置现在也是十分后悔,自己为何要说那话?他实在没有想到,原本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也会像是泼妇一般举起脚凳砸人。“果然这天底下最毒妇人心。”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砸碎了,说完这句话疼得浑身抽搐。
但是阿酒觉得极有可能是苦肉计,也就没多管,让李置结结实实疼了好几天。
而这个时候的明玥,已经到了布云河边上的市场上,压根不知道这时候的莲城发生了这诸多事情。
这河边有一片特别宽敞的草地,夏人和曜族人的帐篷,就分别以那已经初见雏形的市场为界,分别扎在两旁。
那些个商人已经自成一派了,见着明玥的到来,仿佛看到了那试图从他们口中分美羹一杯的饿狼一般,一个个遇到了沈家这边的人,都满脸戒备。
他们身后有曹大人这棵大树,加上以往来这青丘州的外来官员也活不久,所以哪怕知道明玥是沈煜的夫人,也没有放在眼里。
加上明玥这身边有是老人又是一大堆孩子,就更看不上眼了,逐渐也不把明玥放在眼里。
反而看到她搭建的摊位,还暗中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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