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没出去送,打量南来色一眼,南来色苦着脸道“大侯爷一出门,就把酒坛当夜壶了……”
“全进去了?”
“嗯。”
张延龄撇撇嘴道“真是有出息,让他抱着酒坛回去喝吧,正好多喝点猫尿……”
“那不告诉侯府的人?”南来色隐约觉得这么做不太好。
张延龄没好气道“他自己要抱走的,你就当不知道。”
说完张延龄伸个懒腰,让人把桌子收拾一下,没吃完的菜会赏赐给下人,而自己则也没留在府里,他已经约好当晚去徐夫人住所,既是要跟徐夫人商议事情,又要“联络”一下感情。
……
……
入夜。
皇宫,坤宁宫内。
朱祐樘正在拿着一本献俘的书册,跟张皇后坐下来,好似闲话家常一样。
“也不知延龄是否能明白朕的意思。”朱祐樘感慨道。
张皇后道“陛下,要不要让臣妾去跟两个弟弟说一声?”
朱祐樘摇头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已实在没必要勉强,但只是朕念及到太后……总是心痛,却又不知能做什么,若去说了,反而会旧事重提,让朝中那些大臣以为朕又要做什么,之前赏赐纪家人的事,已多为他们所非议。”
朱祐樘当初不问清楚,就直接把几个冒牌货供养起来。
后来查明事情真相之后,皇帝匆匆便按耿裕等人的奏请,把纪太后这边的事了结,其实更多是想平息舆论。
眼下他并不想公开去找寻母亲的族人家眷,所以才会有这么纠结的心态。
张皇后没好气道“陛下总是顾念那些大臣的想法,却忘了谁才是天下之主,陛下以仁孝立国,要查太后的事有何不可?若是陛下不想说的话,让妾身去说也不行吗?”
朱祐樘坐在那闷闷不乐,他不跟张皇后争论,说明他真的是生气了。
“那陛下准备找何人去协助延龄?”张皇后也能切准皇帝的脉,并不会把自己跟丈夫的关系闹到很僵。
这是她的驭夫之道。
朱祐樘道“朕也是这两年才得知,父皇当年也曾暗中派人调查过母后的出身来历,或许父皇对于母后之死也抱有愧疚,而当年父皇是派出西厂在调查……”
张皇后惊讶道“所以陛下才将汪直给调回京师?”
“嗯。”朱祐樘道,“朕也不想把事公开,其实早前,朕已跟汪直做了一番嘱咐,他已在找人暗中调查,以汪直当年西厂的人脉关系,还有他的出身,以及他办事的能力……再有延龄……和鹤龄的相助,或许真会将此事查出端倪呢?”
汪直作为曾经的西厂督公,当年的情报网络建立非常完善。
加上汪直有帮成化帝调查纪家来历的资历,以及汪直自己就是瑶族俘虏出身,当年汪直还曾帮过纪太后和朱祐樘,现在朱祐樘要找人来调查母亲的家族背景,自然也是找一个失势多年的汪直来办,最恰当不过。
张皇后不由苦笑,道“陛下莫要忘了,当初汪直可跟那个人走得太近,您就不怕……”
她说的是万贵妃。
但朱祐樘自幼生活在万贵妃的阴影里,她也怕说太直白,让丈夫重新陷入到阴霾中。
朱祐樘笑道“事都过去这么多年,朕如今才是一国之君,汪直当年也曾暗中帮过朕,朕岂能不知他的心思?若是他能将这件事办好,朕还会将他另有任用,他沉寂这么多年,难道不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张皇后本还想说什么,想了想,也就算了。
朱祐樘面带憧憬之色道“就看延龄是否能明白朕的心意,这件事,除了延龄、鹤龄,还有汪直知晓之外,连萧敬等人都没告知,希望能调查出眉目吧。”
……
……
张延龄最初对此也没太当回事。
皇帝找寻纪太后的族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事也没那么迫切,弘治初年时找寻就不得其果,现在都弘治九年,再想调查有那么容易吗?
但等他见到徐夫人,问询了徐夫人所调查到的一些事,得知刚回京不久的汪直,就神秘兮兮往西南而去,联想到这两日皇帝让他接收献俘之事,便好像明白了其中的情由。
“汪直?”
张延龄以往,怎么都不会把朝事往这个人身上联想。
历史上的汪直,就算真的再回到京师,政治生涯也不可能再继续。
光是汪直跟万贵妃之间的关系,还有当初汪直跟文臣之间的矛盾,就让弘治帝不可能再启用此人。
但或许是因为现在文官连张延龄都能“容忍”,皇帝用人方面似已“不拘一格”,朕连小舅子都能栽培成治理大明的股肱,难道连一个曾经的西厂太监都不能重新启用?
徐夫人道“当年汪公公得势时,徽商刚在起步之中,此人对于营商之事颇为排斥,但用人极准,在朝中也颇有影响力,俨然如今日的老爷一般……不过老爷并非宫人,老爷为人处世的手段更胜他一筹。”
张延龄没好气道“你这是在恭维我,还是在损我?意思是我不是宫人,你很遗憾喽?”
徐夫人笑了笑。
认识不是一天两天,徐夫人早就知道,张延龄在朝中做事是张牙舞爪,但其实平时为人处世非常和善,对于身边的女人更是如此。
刚柔并济,侠骨柔情……
“被你这么一说,其实我也明白了,陛下就是想找到纪太后的族人,不惜用一个曾经为朝中大臣所排斥的汪直,此人能力是不用说,只是他……早就被文官钉在大明历史的耻辱柱上,说起来,我跟他还真有几分相似,等我从朝中退下来,我的下场并不比汪直好多少。”
张延龄对此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那老爷……”
“查就查,既然陛下对此很纠结,做臣子的可不能有何纠结,无论事有多艰险还是要迎难而上,为君分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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