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承勋说完,就这么抱着江玉盼的手闭上了眼,呼吸变得绵长而轻缓。
江玉盼眼眶发热,费了好大的劲才没让自己的手颤抖,心里又酸又痛。
酸的是曾经那般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人如今竟变成了这般模样,痛的是,贵妃两个字便如一把火,灼得她皮开肉绽。
她都不记得这个人喊她名字时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她甚至有些自我怀疑,这个人曾经真的喊过她的名吗?
握着的大手动了动,江玉盼忙敛起心思朝男人脸上看去,以为他刚刚没睡着又要睁眼,但等了会儿,男人并没有睁眼的迹象。
就在江玉盼缓过一阵吐出一口气时,他的嘴张了张,干涩沙哑的声音从他苍白的唇间溢出来“盼儿……”
音节落下,那只略微粗粝的大手握着她手的力道似乎又大了些,像在确定人还在不在这。
这般安静的环境下,再小的声音也能收进人耳朵里。
几乎在这两个微弱的音节飘到耳边的同时,江玉盼的心便仿佛被手里握着的这只手给紧紧攥住了,力道之大,以致于在艰难呼吸的同时她的心跟着一阵又一阵绞痛。
唇抑制不住地颤抖,自进屋看到人的那一刻起就憋着的眼泪再收不住,泪珠夺眶而出,滑过江玉盼苍白的脸上,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啪嗒”
一滴、两滴……
断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江玉盼有片刻的慌乱,她怕自己的眼泪把人吵醒,又怕自己挪开手的动作过大把人吵醒。
她狠狠咬牙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手上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不住地在心底自我安慰,然越发模糊的视线却几乎夺走她的所有思绪。
她勉强维持理智,不让自己把人闹醒,泪眼婆娑地把视线定定地放在夙承勋脸上。
她的目光掠过他硬朗的轮廓,在他俊朗锋利的眉眼间停留,一寸寸滑到他挺直的鼻梁,扫过他毫无血色的薄唇。
一寸又一寸,朦胧间江玉盼将这张脸狠狠烙进心里,却又在那么一瞬间恍若从男人脸上看到了他年轻时的模样。
刚及弱冠的他意气风发,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冲在最前头。
他自愿请旨前去剿匪,却在即将大获全胜时被对方暗算受伤,那时他也像这般在床上躺着,却是白着脸无论如何也不愿喝那些苦掉牙的药。
恰逢这时皇上下旨,让他迎娶丞相之女秦婉如,他不愿,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儿女情长,何况我已经有盼儿了,不着急。”
那时的他,刚被封太子不久,众人都急着让他娶太子妃,他却只念着她。
为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决心,他死活不再喝药,连睡觉都抓着她的手说梦话,说他不要娶秦婉如。
江玉盼记得很清楚自己那时候有多喜不自胜,有多想跟他说就这样吧,殿下不愿娶就不娶。
可她不能啊,她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立场。
她能做的,便只能配合着他,在他在梦里想确认她存在时就把手给他让他握着。
如今想来,江玉盼自己也有些分不清了,当年的他对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是那时候的他真心所想,还是只是为了做样子给皇帝看。
可惜了,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已不再是当年的她,而她心爱的这个人,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
“娘娘,夜深了,”李楷压着声音走到她身边。
江玉盼不愿再想过去的那些事,但也不忍就这么离去,轻轻吸了吸鼻子侧眸对李楷说“你下去吧,本宫今晚留在这陪陪皇上。”
李楷看了看她,应了声“是”后悄然退下。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李楷拿出去了一盏灯,屋里的光便又暗了一个度,床上人的脸庞看得似乎不真切。
江玉盼无声拭去脸上的泪,抓着夙承勋的手缓缓地,缓缓地俯身轻轻靠着他的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江玉盼做了个梦,是她当年嫁到太子府时的场景。
夙家儿郎英武俊朗,脚踩紫云绣纹靴身着锦缎金蟒袍,言笑间冰雪消融春意盎然,眼底潋滟柔情不知俘虏多少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