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先前还为此考虑过,但在听说她家公主即便不吃东西也不会有什么事后就把心给放下了。
夙珝在搬进庄子后在这里待了大半年,这大半年里,他们依旧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他跟她拉家常似的聊四千多年前两人的相识相知与相爱,聊那些他从人界带去的话本子,把里面的故事一个一个讲给雪姝听。
讲完故事,他又说起那年给她带回去的人界的蔬菜种子,说黛妩这些年将菜园子打理得很好,菜多得都吃不完。
有时候讲着讲着,夙珝自己会陷入回忆,屋里就会安静得只剩他自己的呼吸声。
每当这个时候,夙珝便会觉得孤独,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父王死后他遭其他神兽族排斥时的那些年。
想着想着,他就不说话了,躺下静静地抱着雪姝。
亲她的额头、眼睛,轻轻触碰她的唇,在她的唇瓣上留下他的温度,最后抱着怀里的人慢慢睡过去。
决定分离神魂之前,夙珝在听君曜说新生后的雪姝不会有之前的记忆,也不知她何时会恢复记忆时,他没放在心上。
他想,只要人能重新活过来,能好好生生在他面前活蹦乱跳,没有记忆又何妨。
可在进了庄子的两个月后,夙珝便会想象雪姝醒来后忘记他的场景。
他想,她在睁眼看到他后可能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是谁。
夙珝设想了好几种回答,可在设想结束回归现实后,夙珝便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恐慌。
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忘记他,忘记他们的曾经。
哪怕他安慰自己,心说自己不也一次又一次地忘记过她么,这便是对他的惩罚,他理应得的。
纵使她一生都恢复不了记忆,他也甘愿接受,没有记忆,他同样可以对她表达喜爱之情,他们终究也会走到一起。
可在连日来的回忆诉说后,夙珝觉得他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那丝丝缕缕的恐慌在不断地蔓延。
他总会想,她若真一生都无法记起怎么办。
夙珝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便不再开始跟雪姝说从前的事,还跟她解释了一番。
他说“姝儿,今天起我便不同你说那些过往了,我有些不对劲,说得多了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为避免你醒来把你吓着,我们就此将那些东西翻篇。”
于是他开始跟她说以后,畅想他们的将来,还说她现在是新的身子了,可以怀小崽子了,问她以后想不想给他生崽崽,生几个,取什么名。
皓儿冬月过两岁生辰,夙珝让戚风准备了一番在庄子里给皓儿办了一个小小的生辰宴。
端王妃在前一天就过来了,翌日夙嘉上完朝就拽着楚胤带喜贵一道一路跟他爹吵吵着到了庄子,临近傍晚冉凌珏才忙完军中事务才过来。
夙珝将雪姝安置在躺椅上,把戚风莺歌几人也叫了出来,几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小小的生辰宴。
皓儿让白茯教得很好,小寿星在宴会上端着盛满新鲜苹果汁的小杯子来到夙珝跟雪姝面前,奶声奶气地说祝愿雪姝姨姨早已康复,祝愿皇上心想事成。
夙珝听着高兴,给皓儿包了个大红包,捉着雪姝的手让她给小孩。
晚上,夙珝便抱着雪姝,一边亲她的额头一边含着笑意说“将来你我的孩儿也会同皓儿一样聪明可爱,届时小家伙也能收好多红包。”
他总这样,哄孩子似的,明明从前懒得连口都不乐意开,此时却不厌其烦地说着与他往日性子不符的话。
然而一个人自说自话久了总会或多或少地出现一些问题,夙珝感觉自己这大半年说的话好似比过去四千年的都还多。
日复一日,寸步不离,那种说着说着话突然安静下来的情况日益剧增。
每晚临睡前他都抱着希望,想着万一第二天就醒了呢。
到了第二天,人没醒,夙珝或许会失落,但总会宽慰自己,可能明天就醒了呢。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夙珝总在希望与失望中徘徊,到最后他说的话就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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