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感归属界三测沧竹琼 沐不渝雪对武蓝眼泪(2 / 2)

一粟之沧海 涂地图 4943 字 2022-11-10

不见脂粉翠翘画媚眼,勾求君王顾盼意;唯现廪正飒爽情义真,牢系三界苍生难!

你命里披武装,胸怀广沧海,花里劲松柏,昂然至坚贞,巍巍赫赫,灵灵茂茂,善美动君心!

你生来作战士,胆气骄天地,女中英俊杰,意气最勃发,风风火火,腾腾扬扬,纯情殢(ti)君肠!

一冲激情荡起,绰动枪,与沧竹琼纵意对武。正此时,黑云漠漠,北风愈疾,雪絮重侵,白毛迎风,琼花劲舞,素绵乱飞,如鹅羽,似蝶翅,银砌满空,玉抱成团,是白蛇碎了满身的细鳞,是缟带剪成万千朵梨花。不知远山沟壑,只见眼前汪洋,淡粉轻落盖铅华,飞飘着时空的祥瑞!海面上的蓝眼泪,闪耀得兴高采烈;夜空中的白雪花,扬洒着欣喜如狂,那两厢情爱愈浓烈!沧竹琼自挥鞭泄悲情之际,忽一枝神枪助兴对武而来。猛然认出执枪者——变成紫眉紫目紫发的紫衣俊郎一冲、同自己微笑对武的一冲,那瞬间,她情思染成胭脂雪,涌上心头,含在檀口!她不问,不语,只把一条铁血般的雪寒万节鞭,节节卷成绕指柔!和着风,伴着雪,赏着蓝眼泪,他两个在一招一式中,倾诉着牵挂彼此的衷情!

一冲和沧竹琼终于各收神兵,双双落在金沙滩上。一冲笑问:“可还认得我?”沧竹琼笑答:“灿然一新,温情如旧!”一冲再笑问:“吓坏了你?”沧竹琼反笑问:“什么奇模怪样的妖魔鬼徒我没见过,哪里就那般胆薄?”沧竹琼看着一冲,想起灵感仙提过一冲之前陪着一位女子同来,启口欲问:“你……”她却又觉不妥,如鲠在喉,非言非止。

这时,灵感仙摇摆着无数触手,高声欢呼道:“好一场别开生面的雪中对武!不过,紫衣郎,你折回,所为何事?”一冲并不理会灵感仙,只是看着沧竹琼,问道:“你想问什么?”沧竹琼笑道:“想知道的,很多!你可愿先说?”一冲神情凝重,突然握住沧竹琼的双手,注视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深遂,说道:“我想告诉你的,很多!你真的准备好了要听?”这举动使得沧竹琼的那颗玲珑心“咕咚”狂跳。她飞红了脸颊,羞点头。但听一冲一字一句缓吞吞说道:“沧琼!”沧竹琼能感觉到,一冲将她的手握得更紧,那股温暖与悸动,把空气中也聚集着难以描述的紧张。一冲颤着双唇,顿顿,再道:“常奇……没了……”沧竹琼突然明眸睁圆,秀眉紧蹙,挣开一冲的手,反抓紧他的衣袖,急促着气,舌头打结,颤栗问道:“什么叫……没了?你给我说清楚!”一冲不愿隐瞒,取出五尺修远链交给沧竹琼,将婵明宫发生的一切如实陈述。沧竹琼浑身颤抖,握着修远链,万千悲绪乱蹿肝肠、游走经脉,没忍住,吐鲜血,脚跟不稳,倒在一冲怀里。而她的血,又是霎时消失!

一冲抱紧沧竹琼,拭去她眼中的泪,共她坐在金沙滩上,在漫天飘飞的大雪里,在蓝光荧耀的夜幕下。此时的沧竹琼,极度脆弱,痛苦抽泣道:“我唯一的师父,我唯一的徒儿!一日之间,我失去他们……为什么现实总要这样残酷?”一冲亦抽泣道:“我唯一的师父,我唯一的师妹,雪团一家,鲣狸兽……都没了!”这两个伤心人相依偎,诉说自普济林小分别之后各自发生之事,且说且相拥感泣。直哭到那方雪的最后一片,终是化了;那汪蓝眼泪的最后一滴,终是干了;一个美丽而悲伤的约定,算是兑现;一场温情却催泪的相会,已然散席!沧竹琼看着最后一片雪花消失,道一句:“百年重洁日,再叙相知情!”一冲清泪两行,致歉道:“在得知师友遇难后,我一时悲恸万丈,疯魔狂泄,捣了婵明水宫,混搅了绛字河水,酿成大灾,致令尊师箬竹仙姑舍生,我实无心!沧琼,你若怪我,可以打我骂我,或杀了我!”沧竹琼摇头道:“重生才是罪魁祸首!岂能责难于你?”话道一旁的灵感仙听着一冲的讲述,亦止不住怒骂重生:“三界竟有这等奸险狡诈的巨恶之徒!待本上仙返回天宫,还原真身,誓要斗他一斗!”

但道沧竹琼,连着吐血两次,面色煞白,现出自诞生以来前所未有的憔悴。一冲怜惜道:“我得送你回钟鹛疗养!”沧竹琼问道:“涟漪何在?”一冲答:“我本驭枪载她同往钟鹛,途经牛尾瀑布,涟漪见我太过疲惫,力要寻一山洞歇脚。我倚石倏忽入睡。睡梦中,听有声音问我‘你是谁?’我回答:‘我是一冲!’可那声音依旧不停追问,我再三作答,他接连追问。我被问得急了,顿醒来,想起多臂海蒡之前对我说过相似的话,虽自知,此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心神反复不宁,遂暂且搁下涟漪,自又返回狄崇海,欲向多臂海蒡讨个明白。”沧竹琼道:“涟漪独行,万一遇到重生,太危险!”一冲说道:“本想问过多臂海蒡后即回,未曾想,遇到你!”灵感仙接道:“原来紫衣郎你是特地寻本仙而来!那我之前呼问你,你却不答,这番该是你有求于本仙!”

一冲这才看向灵感仙,礼笑问道:“多臂海蒡,你因何能料知涟漪是个妖灵,又断定我不是凡人?你必然不是随口闲言!”灵感仙遂向一冲简述自己的身世。一冲叹道:“恕眼拙不辨真神!望请灵感上仙为一冲感测!”灵感仙却摇头婉拒道:“实不相瞒,本上仙感测生灵之归属,颇消损灵元,故而,自来有个规定,每日感测,不过四回。今日,先是感测那金纹女子一回,后因这位……”灵感仙指了指一冲怀中的沧竹琼,接着道:“她身份悬疑,本仙平生第一次感测不出,遂连着对她感测三回——两回在手心,一回在额间——耗费了可多的灵力,万不能再为你一试,否则便是自讨苦吃!紫衣郎,你若执意想知道,须待明日,容我恢复恢复!”一冲听罢,笑道:“既如此,则不当强人所难,多谢上仙坦诚!”而沧竹琼愧疚说道:“实不知感测归属要折你灵元,沧竹琼愧赧,可惜虚耗了你!或许,我根本就连个妖孽都不如!”且说,她短咳几声。一冲见状,倍感忧心,他紧紧抱着沧竹琼,握着她冰凉的手,自责道:“我若早知你因尊师罹难已吐血一回、又逞能与之篱大战一场,方才实在不该共你任性耍枪挥鞭,更不该这个时候告诉你常奇的噩耗,让你愈添创痛!你若有个好歹,我一冲万死难辞其咎!”沧竹琼摇头笑道:“好歹也是个身经百战的斗魔勇士,不过吐了点儿血,哪里就值得这样焦愁?”一冲再道:“你若真有个山高水长,我一冲亦不独生!”

沧竹琼挣扎起身,说道:“一冲!海叶和落雨回到钟鹛找不见我,定要担心!我需先回钟鹛!你想知道自己的归属,可在此地逗留一日,待明朝灵感上仙灵力恢复,再劳烦他助你,了事,你尽快去找涟漪!她孤身一个,我放心不下!”一冲却道:“一冲究竟是谁,已不重要;涟漪不是孩童,自能周全。我送你回钟鹛,亲手将你交给海叶,才得安心!”沧竹琼摇头道:“我有踏水凫,万事无碍!”一冲再道:“我和涟漪本也是要去钟鹛,不是正好与你一道?且莫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一定要亲自送你回钟鹛!”沧竹琼只得应允。

前往钟鹛的一路,一冲驭枪,抱着沧竹琼而行。于那飘忽云中穿,淡看渺茫前程路,不管明朝成与非,只要今夕有你陪!一冲细语道:“上番是你乘云载我同行,谁能料及,时隔数日,可以如此!”沧竹琼轻声答:“你忽悠间,神功盖世,再不需,拜我钟鹛!”说完,沧竹琼眼前浮现的是仙姑箬竹的音容笑貌,又是一阵酸楚。她藏住泪,笑问:“一冲,你据实答我,我若果真魂归虚无,你当怎样?”一冲作答:“在金沙滩,我可是当着灵感上仙的面亲口说过,你如何这么快就忘了?”沧竹琼叹答:“只以你为戏言,安能便作真?何敢期许,君心似我心?”一冲更加抱紧沧竹琼,至诚说道:“沧琼!为你,上至天,下至渊,只在翻手之间,没有我一冲去不得的地方!三界九皋、六合八极、日月星辰、峰岳山川,实闻此言,俱是见证,碧落黄泉,岁月久延,生死你我,不弃不散!”沧竹琼羞红面,却又心中欢喜得如万顷百合花盛绽,乐得热烈而感动!她靠在一冲肩头,再笑道:“看来你们做和尚的,是佛经读得多了,才能说话这般香甜,攻心入肺腑,洗脑定性情!”一冲道:“你不说我是君心脉脉情真真,却道我是和尚?一冲不是和尚!”沧竹琼苦笑道:“你师父是老和尚,你岂不是小和尚?”提及老僧勿尘,一冲心中不是滋味,却同样掩藏伤悲,答道:“师父仁慈,养我育我,许我过俗世生活,并不强求我剃度遁世!”沧竹琼叹问:“过俗世生活?你说说看,如何过的俗世生活,你可饮酒?”一冲摇头答:“不饮!”沧竹琼又问:“你啖(dàn)荤腥?”一冲再摇头。沧竹琼再问:“你赶那名利场,赴彼富贵局?”一冲还是摇头。沧竹琼叹道:“这便是了!俗世男子,有几个不以酒肉为重、不以荣禄功名为念?你皆不贪,所处,便不是俗尘!”一冲道:“那些俗物,一冲都不屑,然一冲想要娶妻!一段真情,即是一世红尘;一冲有情,身坠红尘,即是俗人!”说到此处,沧竹琼再不答话,一冲亦是静默,他们只是暖暖相拥。

话分两头。海竹叶回到钟鹛,烟儿、白点、黑点齐齐匆忙飞迎过来。烟儿先道:“海叶,你可算回来!之篱和落雨见东南方天现异状,急急赶去,至今未归!我和竹严、竹慈空焦躁,无计施,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海竹叶两眸哀伤,哑声问道:“沧琼何在?”白点答:“并未见她回来!”海竹叶先惊后叹思:“她定然是找个角落发泄伤悲去了!”海竹叶将烟儿捧在手心,又看向黑点和白点,说道:“众位!我钟鹛发生了变故!你们听了,莫要惊慌!”他顿了顿,再长吸一口气,接着道:“之篱,他的真实身份,是冥王斛卑之子!”竹突鸟一家根本不敢相信,惊得目瞪口呆。海竹叶再道:“还有,师父她……为镇治绛字河水难,化成了山石!”这消息一出,竹突鸟一家如雷劈卤门,霎时间,呆如石雕。烟儿张着嘴,愣愣地瞪着眼,良久,放声啼哭。紧接着,白点、黑点,哭成一团。烟儿哭吵着:“我不信!我不信!海叶,带我去绛字河!我要接箬竹师父回来!”海竹叶悲愤泪下,将大杀封魔、与之篱作战等事也道来。烟儿哭问:“沧琼何在?她怎么样了?”

正是:己身连伤失心血,争予他人作心药?

毕竟,后情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