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靖正愣神间,崔云灏紧跟着落下最后一子,道:“承让了,学生险胜。”
白子一落,棋盘之上的黑子已成死局,任是徐嘉靖再如何补救,已是回天乏力了,他长叹一声,将黑子掷回棋盅,笑道:“不愧是神童,为师甘拜下风。”
崔云灏谦虚道:“不敢,这一局只是学生侥幸罢了,若是认真下一局,恐怕我不是老师的对手。”
徐嘉靖却摇头:“输便是输了,方才这白子已是死态,却被你救了回来,单论这一点,你就胜我许多了。”
“老师过奖。”
徐嘉靖笑笑,转而又说起旁的事情来,师生两个谈论了许久,崔云灏这才告辞离开。
徐嘉靖站在门口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后,这才转过身来,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青年男子,他立即拱了拱手:“王爷。”
那人正是雍王,他的目光落在棋盘上,顿了顿,打趣道:“素有国手之称的徐大人也会输棋?”
徐嘉靖哈哈一笑:“王爷说笑了,我那点棋艺如何敢称国手?唯有靠着对手的走神和疏忽,才能小小险胜一回。”
雍王道:“不过方才白子那等局面,他竟然也能给下活了,此人的确不可小觑。”
徐嘉靖也颔首,道:“弈棋者,常人走一步看三步,高手走一步看十步,我观崔云灏此人,可算得上是后者了。”
他说着,又看向雍王,道:“王爷觉得此人如何?”
雍王点点头,过了一会,忽而道:“他方才发现我了。”
徐嘉靖一惊:“此话怎讲?王爷方才分明在屏风后没有出来。”
雍王道:“他走时,朝我这里看了一眼。”
徐嘉靖立即回忆起来,确实如雍王所说,崔云灏起身时,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徐嘉靖身后不远处便是屏风,他还以为对方只是扫视过去而已。
雍王又道:“再者,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独自在花厅坐着,却摆了一盘残局,旁边又放着半盏冷茶,也不是那么全无破绽,不过由此可见,这崔云灏确实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倒也无愧于他的字了。”
“毕竟是宋夫子的学生,”徐嘉靖跟着称赞了一句,又道:“贺阁老让他跟着修永泰二十年的国史,王爷也知道,这一段的国史当初皇上是亲自下了旨意的,他这是……”
雍王背着手,走了一步,道:“贺阁老这是起了爱才之心。”
徐嘉靖惊疑不定:“这话从何说起?”
雍王转过头来看着他,道:“永泰二十年的这一段国史,修了三回了,年初皇上下旨,勒令今年年底前必须修完,翰林院想安稳过了今年,这件事情就一定得做圆满了。所以,贺阁老这时候把他安排进去,只不过是让我们别动他。”
“别动他?”徐嘉靖愣了一下,他也不是笨人,立刻醒悟过来:“这意思是,让我们暂且不要用他?”
雍王点点头,又道:“不过贺阁老多虑了,宝剑虽然锋利,但是毕竟还未磨炼淬打,轻易动用,恐怕一不留神就会折了。”
折了二字一说出来,徐嘉靖的眼皮子便是一跳,然而才道:“贺阁老似乎有些看重他。”
雍王却道:“再过不久,柳阁老就要致仕,内阁的位置也会动一动。到时候若无意外,贺阁老会提为次辅,翰林向来有储相之称,朝廷大员多半出身翰林,这崔云灏又得贺阁老青眼,日后必然仕途远大。”
他说着,沉吟片刻,又道:“既然如此,那就遂了贺阁老的意思,缓缓图之,来日方长。”
徐嘉靖点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