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舟在回长安城的路上碰到了皇宫传召的小宦官。这让他回长安城搭了便车。一番套话之后,张学舟已经大致清楚了事情。相较于他在长安城外寻找偶遇,张学舟觉得被新帝召见也不错。孔忠等人见到新帝较之张学舟想象中要更顺利。他本来只是试试,没想到孔忠本事确实很足,直接就能见到新帝。孔忠有这种本事,张学舟可没这种本事。哪怕张学舟躺着进了数次皇宫,也清楚皇宫区域的大致布置,但他没有权限进司马门,更别说到达未央宫。只有新帝传诏,张学舟才有资格正式进入这片区域。马车轱辘的奔行声中,赶到皇宫区域已经是戌时,也就是十九点左右。此时天色已黑,雪花又飘荡了起来。张学舟脑袋低垂了一会儿,抬头时已经苍老了数分。他下了马车跟在急匆匆的小宦官身后,等到穿过两道长廊,又踏过一处极为宽广的广场,张学舟已经踏入了未央宫。“陛下,东司马门公车司马令东方朔已经带到!”“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未央宫并非只有一座大殿,还有偏殿、小殿,这些建筑群中又有庭院地带。张学舟赶到时,新帝持着一柄剑在那儿慢腾腾挥剑。看得出新帝舞剑有些吃力,收剑时都有喘气。如果是以这种剑术行走江湖,张学舟确定新帝扑街会非常快。他眼睛瞄了一眼,等到小宦官气喘吁吁上报完,张学舟也跟着行了个礼。“好你个东方朔,你官小胆子倒是不小!”新帝没有因为张学舟躬身行礼而舒心,只要想到这家伙瞎造谣,新帝就觉得自己心塞。虽然孔忠等人误打误撞给他带来了好处,但张学舟这种风气必须杀一杀,否则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捅出什么祸患。一般的小官确实没这方面的事情,毕竟小官接触面少,想造谣也没得造。但张学舟进出安乐宫的时间很长,如果嘴巴没谱,等到被安乐宫收拾的时候就没得后悔药吃了。“陛下,臣冤枉啊”张学舟叫道。“冤枉?”新帝还没斥责,张学舟倒是叫起了屈。新帝目光一扫,只觉张学舟二十余岁的人一脸摧残之相,几乎如同三十五六岁的人一般,这让他心中那口恶气不由一滞。“你有什么冤枉了?”新帝问道。“臣以子虚为榜样,欲行子虚忠君报君之事,将一身才华展现给朝廷,却不料落到城门司马令这种武职上”张学舟嘘唏道:“臣不仅难于发挥自身才能,而且每日为了这六百石俸禄奔波荒废时间,落到如今身体重病,臣觉得冤枉啊!”“这官……”“这官发挥不出臣的才能”张学舟道:“如果陛下不愿意重用我,就干脆放我回家,我不愿再白白挣这六百石的俸禄。”“哦,你有什么才能?”新帝颇有兴趣道。“臣十三岁开始读书,十六岁学《诗》、《书》,上学天文,下学地理,十九岁……”“等等,你这是在诵读子虚乌有的那卷书吧?”新帝觉得张学舟的才能应该是吹牛,甚至还敢在他面前裸的吹,这是不要面皮拿着故事中人物的能耐就往自己脑袋上套。若非新帝通读过对方所写的子虚传,他还真要信了对方的邪。“陛下,臣和子虚是一样一样的,我们都有一颗报效君王的心啊”张学舟叫道:“我们忠君是一辈子忠,都不带半点杂念的,咱们这辈子就在朝廷跟着陛下做事情了!”“忠!”张学舟牛皮吹得一套一套的,但张学舟提及了新帝用人标准中最重要的一条。新帝不指望年轻官员有什么逆天的才能,但他确实需要年轻的官员和他一条心,也需要对方贡献出自己的忠诚。相较于年长者来说,这也是年轻官员们唯一具备的优势。如果看不到自己这个优势,而妄图凭借其他远逊于高层官员的才能上位,那确实难于入新帝的眼。这不仅仅是景帝的叮嘱,哪怕是创建汉王朝的高祖,对方用人的标准也是一个‘忠’字。高祖在沛县起兵,而最终跟着高祖打天下的名将大部分出自沛县。这并非小小沛县藏龙卧虎,完全是靠着海量的资源在灌输。哪怕资质差,这些人最终也各有辉煌。相应帝王看重的并非当下的能耐,而是足以放心的人品。陡然听到张学舟嘴里说自己忠心,新帝的心神不免还晃了晃,只觉此前的一肚子恶气消退得无影无踪。哪怕张学舟没有子虚的才能,但凭借对方表忠心,新帝觉得就够了。新帝向来愿意培养忠诚的官员,也很喜欢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官员。当然,这家伙的身体有很大的问题,新帝也不知道对方的忠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这让新帝有些犹豫。他喜欢忠诚,但需要一个长久的忠诚。如果张学舟忠诚个几天就嗝屁了,他觉得这种忠诚维持的期限未免太短了一点点。“东方朔,你身体怎么样?”等到张学舟一番吹嘘完,新帝才询问了这个最关心的问题。“我身体……我今天相过命,相命的说臣能活到一百岁”张学舟拍胸脯道。张学舟本想在新帝面前渲染自己身体被人弄得有多惨,乘机讨要一些便宜,但这种念头只是在他脑袋中转念,张学舟就硬生生扳了回来。挣便宜可以以后挣,他当下的重任是更换职位,最好能求得‘给事中’这个加官。想要达成目的就不能卖惨求打赏,甚至要表现出自己胜任职位。这让张学舟使劲拍着自己胸脯,示意自己很能熬,肯定能活长久。“可我听说你在安乐宫被抢救了十余天?”新帝疑道。“抢救成功了”张学舟道:“臣现在能走,能跳,能写字,能画画,臣还会打拳……”“算了,别演示了!”看着张学舟打了半路拳,新帝觉得张学舟这样的水准出去闯荡江湖,传记就只能写到第五篇了。“你身体真的很好?”新帝再次确认道。“可能会有一点点小毛病,但是臣不怕”张学舟道:“臣当下只是难于承受每日的奔波劳苦,不能胜任公车司马令一职,想讨个文职为朝廷出力!”“文职,哦,文职是没问题的!”张学舟的心愿很小。对于新帝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这家伙以往在凶国跑商,又捞了圆月弯刀秘典,朕还以为他擅武,没想到居然要文职!”新帝的安排无疑是有些偏差。但这也是他以往对张学舟的认知,才导致张学舟初入朝廷就接手了一个公车司马令的武职。他心中思索了片刻,而后已经给张学舟找了一个养老的文职坑。“朕可以赐你金马门待诏学士一职”新帝笑道:“但要拿到这个职位需要考核,你得答朕一个题,题过关你就能任职!”“没问题!”张学舟一口应下。他只觉汉王朝的官僚体系糟糕透了,居然落到只要回答帝王的一个题就能当官。官僚体系很落后很糟糕,压根没现实中需要立功需要写论文的麻烦,但这确实对张学舟很友好。他当下最擅长的一面并非武力,而是认知和言语方面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