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你动作太慢了!”艾伦愤怒地大声反驳,可偏偏又要往这边冲,我只好张开双臂将他抱住。
“什……?!”
诡异的触感让我的大脑和四肢发麻,艾伦原本应该是右手的位置,手肘以下什么都没有。
艾伦完全没有了刚才大声反驳的气势,在我耳边痛苦地喘息,“你以为我和这些家伙周旋了多久?本来被两只使魔追着跑就已经够可怕了,结果突然又冒出一只,差点就要……”
但我身上早就变得脏兮兮的睡裙并没有染上血迹,反倒感觉到了微妙的热量从艾伦的断肢处产生。原本让我无比惊恐无比的事物,没想到现在反倒变成能令我安心下来的存在。
太好了,断掉的右手在不断地进行自我修复。
与此同时我终于看清楚跟着跑过来的使魔,其中一只鬣狗将咬在嘴里的手臂甩到墓园门外,压低身形紧跟在另外两只后面冲进来。
使魔进入墓园后,无数散乱的暗紫色光团竟然一致朝这些和他们相似的存在撞去,犹如枪支射出的子弹洞穿使魔身体。即使侥幸躲过最初的攻击,聚集起来的光点很快又会从另一个角度发起新一波进攻。
我的胸口紧贴着艾伦不断起伏的胸膛,他几乎将所有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即使伤口正在愈合,创伤造成的痛苦还是让他在呼吸间偶尔发出低吟。
我没有忘记刚才对艾伦的怀疑,也无法无视自己对他的担心。
“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收紧揽住艾伦的手臂,我安抚性地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两下,右手伸出食指留住正好在指尖擦过的一点紫光,“正好我也有想要尝试的事情。”
说完很帅气的话,鼻涕又要快流出来了,我只好吸了吸鼻子,顺便趁着这个空隙往紫色的光点注入魔力。还好没有被其他人看到。
细小的紫光膨胀成大约一个指节的大小,在魔力推动下飘向特定的目标。
光点飘到刚才咬断艾伦手臂的使魔面前,早就遭受过一波攻击的鬣狗身上少说也有十几处伤口,粘稠的鲜血混合着唾液从它嘴里流出,就像是真正的生物陷入穷途末路,已经疲惫不堪却又不肯放弃,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警惕地盯着那小小的一点。
这是我刚才趴在地上写咒文时想到的,既然可以对魔力进行干扰,那么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呢?
我的攻击对使魔本身造成的伤害不大,但如果将埃尔梅罗二世先生说的话展开思考,把这种混乱的魔术在可控范围内注入到不那么强劲的灵魂之中呢?再让这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进行干扰,从而引发更大的反应……
特别的暗紫色光球迸发出异于其他光点的亮光,在黑夜中炸开。
这只使魔和它的两个同伴被爆炸的冲击力抛上半空,躯干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地散落在墓园各处,不知道是血还是眼球内液的粘稠液体飞溅到我的脸颊。其余的光点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动作,自发地燃烧起来,在空中化作无数团小小的火焰然后消失不见。
梦幻般的场景在我胸口产生了别样的悸动。
魔术,就算血腥残忍,就算需要抛弃作为人类的道德,变得满身泥泞才能获得触碰的资格,但毫无疑问也是一门美丽的学问。
我的身心都为它倾倒。
一切又重归寂静。
试验成功了,这次的危机大概也……
“已经……结束了?”
艾伦放开我,困惑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通往墓园出口的石板路上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还残留着爆炸之后形成的炭黑色痕迹,大概会让我也觉得今晚的遭遇不过是一场恶梦。
“艾伦?咦?你的手……”
感觉哪里不对,我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难怪从中途开始就莫名觉得呼吸困难,因为艾伦的手重新长出来了!而且回想他刚才的动作,很明显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抱上来的!
“我就说吧,我的手脚就算断了也会像壁虎尾巴一样重新长出来。”艾伦摊开手,故作轻松地解释。
艾伦这番话听得我胸口沉重。只是把事情陈述一遍当然简单,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刚才他痛苦的样子。即使手和脚都能无数次地重新长出来,但也无法减轻受伤时感受到的痛楚,不是吗?
“不过话说回来,林,你真的好厉害!竟然真的把那几只使魔解决了!”艾伦扫视了一圈墓园周围的情况,又惊又喜地夸奖。
被夸得飘飘然的,我觉得自己的鼻子都要变成树枝长到天上去了,害羞地捂着脸,只露出眼睛部分,“哼哼~当然,我可是前途无量的魔术师。”
只是经历了今晚的事情,严谨如我决定作出补充,“而且是好的魔术师,和那些随随便便就驱使使魔杀人的邪恶魔术师不一样。”
艾伦故意用夸张的动作将我打量了一遍,忍着笑挑眉,“还真能说,都不看看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你不也一样吗?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啊。”我不服气地反驳。
“有什么没办法嘛?你都不知道……”
“……?!”
突然袭来的剧痛让我的视觉无法维持正常,只剩下满眼白色。感官再次恢复正常后我已经倒了下来,枕着艾伦的大腿浑身颤抖地喘气。
“林?”
艾伦慌张地询问我的情况,伸出手又颤抖着收回去,“林?你怎么了?”
我想要回答艾伦的问题,一股钻心的痛又从右腿的位置涌现流遍全身,抽干了我因痛苦已所剩不多的力气。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在喉咙里变了调,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节。
好痛……好痛……
全身上下都好痛,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但偶尔又有一丝微妙的酥麻感在皮肤上划过……
这就是埃尔梅罗二世先生说的,不顾及回路极限随意使用魔术的报应吗?
“林……”
艾伦的额角渗出一层薄汗,他突然眼睛发亮地将某样东西戴到我手上,“对了,找埃尔梅罗二世先生!他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你的朋友看起来情况不太妙啊,需要帮忙吗?”
陌生的声音响起,仿佛一把剪刀将连接着开关的丝线剪断,疼痛造成的耳鸣停止,周围又回归到郊外夜晚应有的宁静。
对,是宁静,耳朵还隐约捕捉到了夏夜里的虫鸣。
穿着斗篷的身影出现在我和艾伦面前,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长相。
“你是……?”艾伦身体一怔,他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往他的方向靠近,掌心抚过我的脸颊紧贴着太阳穴。
“没想到,我制作的使魔竟然全部都被你破坏了。”
“魔、魔术师?”疼痛让思考变得吃力,我诧异地说着毫无意义的话。
“我都看到了,真是一场不错的战斗。”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新的危险出现,我推开艾伦示意他赶紧离开,撑在他肚子上的手却使不上力气,反倒被更加用力地揽紧,鼻尖蹭到带着温度的柔软布料。
“就是你放出使魔杀了马可的父母亲?让我们经历了刚才的事情!还让她变得那么痛苦!”艾伦愤怒地大声质问对方。
对方非但没有生气,还好脾气地劝阻,“有话好好说,你要是在这里变成巨人,会把宪兵引过来的。你会被怎样处置暂且不论,被发现和你一起行动,那孩子大概也没办法继续留在墙内了吧?”
某个关键词挑动了我的神经,艰难地偏过头去,眼角的余光勉强能看到艾伦的脸。
“你知道……?”艾伦变得动摇,即使如此他还是戒备地盯着前方,保持着将右手举到胸前的动作,
“不是说了吗?‘我都看到了’。对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来说,勉强算是一次不错的配合。”
披着斗篷的人缓慢地朝这边走来,坦然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那几只低级使魔的确是我亲手制作然后放出来收集素材的,但催眠她,在她身体里放入虫子折磨她的人可不是我。”
他拿下兜帽露出满头白发,笑眯眯的模样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容易相处的老人,“毕竟让前途无量的花蕾在优良的环境中生长,得到充足的养分后盛开才是我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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