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该明白,真正的温柔不是含笑的表情,不是关切的话语,一切看得出来都可以作假,可对一个人呵护备至,连伤她一分一毫都不允许的决心和牺牲,那才是真正的,刻骨的温柔。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脚步迟滞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不必来了。
就在这时,门窗紧闭的房间内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哀婉的叹息,一听到那熟悉的温柔的声调,平时的商如意都会觉得如沐春风,但此刻,她却站在寒风里,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冻僵了一般。
她听见江皇后沉声说道:「凤臣,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
「你只要不管本宫,就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带着他们离开,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还累得自己受了这些伤。」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然后,就听见宇文晔低声道:「娘娘的安危,我不能不顾。」
商如意的耳朵嗡了一下,什么都听不到了。
周围寒风呼啸,甚至不断有拳头大的雪团用力的吹打到她脸上,跟有人不停的狠狠的打着她的脸一样,她都没有任何的感觉。
…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恢复了知觉,下意识的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紧接着,她又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竟然都忘记了自己的小指头原本就没有知觉,就算要捏也不应该捏小指头。于是,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的握紧了拳头,越握越紧,直到不算长的指甲掐进掌心,那种细碎的刺痛终于让她找回了自己。
然后,她听见房中响起了江皇后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这孩子啊……」
而与她相对的人,不知道在这一刻听到这句话是什么心情,可商如意似乎也能感觉得到,所以,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跟着房间内那人一起沉默了许久,才听见他沉声说道:「娘娘好好休息吧。」
紧接着,里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门开了。
房中闪耀的烛光将他高大壮硕的身形勾勒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脸上的黯然,和突然抬头对上商如意的双眼时的惊愕也照得一清二楚,但他立刻反手关上门,走到商如意的面前。
「你,来这里干什么?」
商如意抬头,看着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峻双眼,自己倒也没有偷听被发现的尴尬,反倒很平静的说
道:「听说你命都不要,把皇后娘娘救出来了,我来看看。」
「……」
宇文晔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看了看商如意,似乎也感觉到「来者不善」,于是道:「有什么话,去我房里说。」看书喇
说完,便要走开。
可商如意却不动,只仰头看着他:「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宇文晔道:「她很累。我想让她好好休息。」
「……」
冷风如剑,当胸刺穿了商如意的身体。
她虽然已经周身僵冷得失去了感知,却还是因为那剧痛而摇晃了一下,她看着宇文晔,用力的咽下了什么,虽然明明嘴里什么都没有,可喉咙处却仿佛感觉到了一点腥涩的滋味。等到气总算顺缓过来,她才说道:「走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个安静的院落,到了宇文晔的房中。
他的房内,连火盆都没准备。
空气里迷漫着一阵血腥的气味,等点燃了桌上的烛台,商如意才看到地上堆满了染血的纱布,脚边还有一个铜盆,里面的水已经被血染红,显然是他刚刚回到庄子上,就第一时间在这里处理了自己身上的箭伤。
中了三箭,而且,不是贯穿伤。
拔箭头,缝合伤口,伤药,包扎,这一套下来能要人半条命,可他连多一刻都没休息,就又去关切别人。
商如意再回头,才看到他身上虽然穿着厚厚的裘衣,但内里分明只有一件贴身的内衣,隐隐还能看到身上裹着的厚厚的纱布。
而他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商如意有些不争气的心疼了起来,只是这个时候,她不知道是在心疼他,还是在心疼自己。
她问道:「还疼吗?」
「……」
宇文晔的眉心微微一抽搐,像是这个问题来得不仅无端,更猝不及防。他低头看着商如意,用一种紧绷的口吻道:「不疼。」
「哦……」
商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抬头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在并不明亮的烛光下,锐利得像刀锋一般,直直的看到了他的心里。
她问道:「值得吗?」
冷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