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好意思题,我也不好意思让这位姑娘唱呢。”
本来想学人家附庸风雅的,谁想这画画若没些个功夫自然不行。
这会子外头一个丫鬟进来送解酒汤。
“娘子,冰壶珍镇好了。”
慕欢喝了酒燥热的厉害,连里头那层厚的都脱了,只穿了件披风,见了雪镇过的冰壶珍要一口喝尽,却被俞珩拦了下来。
劝她道:“喝一半就好,小心贪凉肚子疼。”
见那男子待她十分温柔,双银略分心,私以为这女子定是个宠妾爱姬,还悻悻的觉得自己被她比了下去。
这一闹,又喝了半碗冰壶珍,徐慕欢的醉意也消了,她与俞珩又坐回席间。
“京中最近流行的长干曲你可会唱?”
既是两人只请她来献唱,故双银不敢卖弄风情,只起身规矩拜道:“长干曲是广寒云宫里的乐师依据长干行这首诗做出来的,奴会唱。”
“那你就唱来听听。”
双银又拜道:“娘子不知,长干曲分四部分,青梅竹马、月上柳梢、更深露重、喜结良缘,都唱下来怕是天明也唱不完,娘子不如选一段来听。”
“你想听哪一段?”
俞珩正在卷鸭肉薄饼,刚才两人光顾着喝酒,他胃里还空着,随口答道:“都行,我也都没听过。”
“哪一段最精彩你就唱哪一段吧。”
双银见这对夫妇不懂风月场中事,亦不知这样的曲子少不了荤词艳诗助兴,多为歌女挑逗听客用的,其实并不适合今日的场景。
故意选了一段清水的青梅竹马来唱。
若是在广寒云宫,第一段都直接跳过去,从月上柳梢的男女幽会开始唱。
开始唱时,两个丫鬟进来将纱屏挪了位置,把双银和慕欢夫妇隔开来。
见屏风后的男女相互依偎着听她弹唱,双银心觉有趣。
入烟花地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客官付钱叫她来不为女色,只为听曲的。
也算不枉她这一手冠绝京城的琵琶了。
“她的手真好看”
慕欢朦朦胧胧的看着弹琵琶的素手,还带着一对雕花银戒指。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名字取得也多情。”
“诗圣曾为公孙大娘剑舞赋诗,娘子何不为歌姬的琵琶赋诗一首?”
慕欢斟了半杯酒助兴,起身在屏前踱步,咏道:“烟似月色弥,屏纱罩迷离”
“飞歌翩翩徙,曲浪碎礁矶。”
“扶醉且试问,何人操弦器?”
“但见银约手,芳颜未暇睨。”
俞珩提笔录诗,刚要陪饮一杯,慕欢坐过去拦他说:“你若不和诗一首?就得喝三杯才行。”
他孟浪的揽慕欢入怀,说:“我若和诗,娘子需敬我一杯。”
慕欢即刻斟酒,就手喂了他一杯,“请吧!”
“上元贺新岁,寒烟笼月辉。”
“汩汩琼浆液,琅琅琵琶追。”
“娥儿翻素手,嘈切纷繁回。”
“妙音曼曼舞,三月绕梁飞。”
“弦歌轻胜酒,沉醉扶将归。”
……
直到夜极深,双银才从北麓别院驱车回来,晚的连广寒云宫都偃乐散席了。
“怎么如此泄气?嫌王府的银子给少了?”
王府?听吴妈妈这么一说,双银摘耳坠的手一顿。
“那是长宁王的别苑?”
这个年纪的王爷,在京中也就长宁府,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长宁王俞珩。
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形容俊朗、玉树临风、不俗不羁的人物。
双银还以为他是哪家风流且纨绔的衙内呢。
“妈妈可知长宁王有个爱姬?”
吴丽菁瞧着双银解钗环,笑语道:“谁不知长宁王妃是头胭脂虎,王爷哪来的爱姬。”
双银突然来了精神般,说:“怕是不敢领进门的外室吧,生的十分娇憨动人,连我都被她比了下去。”
双银有些看笑话地瞥了眼吴丽菁。
“这样的沧海遗珠,妈妈挑人的时候怎么单漏了她,若放在广寒云宫怕是能给您赚下几座金山了。”
“说话小心些!”
吴丽菁将借给双银的那对步摇拿帕子包好,抱了斗篷,在她耳边低声呵责道:“那是王妃,你若胡乱嚼舌头,得罪了人家我可保不了你。”
双银听罢心里又惊又失落。
她本是心比天高的,总觉自己原是个落难的官家小姐,又生的这样,琴棋诗画无所不通,一般的官宦要给她赎身她都瞧不上眼,只盼着更显贵的金主。
这一比较起来,她那颗饱胀气焰的心倒有些泄了般。
吴丽菁临去前回头瞥了眼双银,见镜中的她落寞上眉头,心中暗暗自喜。
本来长宁府没给那么多钱,只说请个擅琴歌的姑娘去就行,不挑容貌,只长宁王夫妇自娱自乐罢。
是吴丽菁特地让双银去的。
前段日子双银这小蹄子拒了秦大人替她赎身,吴丽菁十分生气。
吴丽菁也知道双银伺候过两次卓威卓大人的局,被夸了两句她就飘了,自觉除了卓府没人能配得上她。
可吴丽菁可不敢得罪卓府的贾夫人,而且秦大人出手又阔绰,何不一箭双雕。
所以今晚趁机杀杀双银的心气儿,让她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道理。
别以为在广寒云宫里是头牌就是下凡到人间里的仙女了。
殊不知那些个高门豪户里仙女多得是,与人家比她也不过是粱下燕、巢中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