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时期群雄逐鹿,兵符都是在各封疆大吏手中,到了高宗时期天下既定,为断后世拥兵自立或出现功高震主之嫌,高宗有了收兵权的念头。”
“加派刺史和州牧前往各封地以执督查之责。”
这一点徐慕欢倒是知道的,当初李茂时贬官就是去丰源做刺史,丰源乃端王的封地。
俞珩继续说:“然云南不同,因毗邻南诏征战不断,且微生家又不是宗室亲王,只加派刺史恐震慑不住。”
“后来高宗想了个办法,以嘉赏为由,将太宗的幼妹,自己的姑姑瑞康大长公主许配微生公,我朝律例驸马、郡马皆不可掌兵权,这才达到了彻底收回兵权的目的,面子也给足了公府。”
“微生公今年也六十了吧,他儿子没有四十岁也三十好几了,要求娶咱们十一岁的女儿?”
这不仅是远嫁,还完全不般配,徐慕欢难以接受的质问。
俞珩忙安抚她,“娘子放心,微生公与大长公主只孕育一儿一女,儿子早逝,留下两个孙子一个孙女,长孙微生愈被册封为世子,常被唤作公子伯安,今年还不到十五岁。”
慕欢略略松了口气。
可又有一事不明,问道:“如今南诏臣服,云南鲜有战事,兵权也缴了,微生公的儿子都未求娶贵女,为何要为孙子求娶呢,难道公府不觉得被压一头吗?”
哪怕是西宁公府,侍奉出降的公主和郡主也如同侍君。
普通人家觉得娶个公主是光耀门楣,成了皇亲国戚了,可对微生家来说,放着公爵的威风不要,偏求个祖宗回来供着,多不划算。
“西宁公府也有自己的打算。”
俞珩说着叹了口气。
“公府远离京城又朝中无人,若再失了与皇家、宗室联姻的机会,恐愈发难知圣意,式微边缘。”
“求娶京中贵女,在南诏那里有了足够的面子,又有与京中密切联系的里子,正是为公府前途着想的好棋。”
其实俞珩不太满意这门亲事的肯綮就在此。
微生家完全是为了利益着想,根本不是单纯的联姻成亲。
俞珩不想让阿元的一生都做棋盘上来回挪动的棋子,成为一块金字招牌
若能自在、快乐的活完一生,俞珩宁愿她做梁下燕,也不求她做九天凤。
徐慕欢也明白了,就算宗室里有其他年纪合适的贵女,西宁公府也会执意求娶阿元。
只有她既是宗室女,又有从仕顺遂的父亲。
“那位公子伯安人品如何?”
问罢慕欢叹了口气,心想‘问了也是白问’,一个还不足十五岁的少年,能看出什么来。
“……没什么不好的传闻。”
俞珩艰难的说了句。
离得实在太远了,以至于俞珩都来不及打听,打听到了也未必靠谱,那微生愈遥远的仿佛书本里的抽象人物。
徐慕欢终于忍耐不住地哭出来。
“我的儿,百日里出痘疹捡一条命,怎么躲不过这一劫呢。”
徐慕欢正哭的工夫,阿元领着澈儿从外头进来。
澈儿如今像一只小狗,整日扯着姐姐的手跑来跑去,毕竟小孩子总是爱跟大孩子后头跑,追着人家玩。
要么就缠着徐慕欢问‘弟弟什么时候长大,什么时候能陪他玩。’
“母亲你怎么哭了?”
徐慕欢忙擦干眼泪,怕吓着孩子。
“没事,母亲是高兴的,你月蔷姐姐要嫁人了。”
她不忍将事情告诉给阿元,只能拿月蔷的事儿当借口。
可阿元是极会察言观色的,见父亲眉头不展,根本就不是在聊开心事情的样子。
俞珩拉着女儿在怀里摩挲她的背,和声问她,“今日先生都讲了什么?”
“还是《论语》。”
因迁就澈儿启蒙,不得不从头开始。
阿元拿了个果子递给弟弟吃,两人在比谁的第一口咬的大。
看起来澈儿更像她养的小宠物了。
澈儿小,嘴上没把门的,稚气地说:“姐姐上课走神被师父叫起来默书,但她可厉害了,全都默下来,气的先生哼了一声。”
他双手捧着果子吃,吃的脸上都是汁水,甚至还像在夸耀姐姐厉害般。
慕欢忙抱起他,给他擦干净。
听弟弟说秃噜了嘴,正吃果子的阿元瞄了眼父亲。
搂着俞珩的颈子,讨好般地笑着说:“阿爹,我下次再不敢了。”
认错快但坚决不改,下次还犯,像一只难驯服的小猢狲,她自小就这样。
“那你跟阿爹说说,走神的时候在想什么?”
俞珩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
“我在想师父教我的剑法。”
她扭着身子从俞珩怀里挣脱,在地中间比划两下这几日刚学的动作。
其实哪里是什么师父呢,就是王府里一个功夫还过得去的护院,人家晨练,她就追着人家学,像一只三脚猫。
俞珩去内房取了那柄早年他随身携带的匕首出来,正是上头嵌了白玉小狗的那把。
回京后他在御前走动,这些凶器都不能随身带着了。
“这个给你。”
“真的给我吗?”
阿元双手接了,十分高兴的扑到俞珩的膝上,眼睛乌溜溜的。
“你得了匕首,以后上课再不许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