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时锦带着时年一道儿去了香居楼。
她来过几回香居楼,因是对松鹤间并不陌生,两人一道儿穿堂过廊,上了二楼,又直奔松鹤间而去。
眼下许是时间尚早,松鹤间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一桌摆好的席面。
时锦只觉着奇怪,便捉了小二来问,却被那小二言说,早一日便得了信儿,替松鹤间的贵人们备上席面。
她不由感慨了声儿,只觉着贺神医入了太医院,便是连出手也跟着阔绰起来。
想当初,二爷请他替自己诊脉,那钱和席面还是二爷一手置办的。现下倒好,神医反倒客气上了!
只不过,神医未至,他们委实不好唐突,时锦只与时年斟了碗水慢慢喝着,只等着神医赴宴。
然而,随着松鹤间的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贺神医,而是一个身上背着八卦太极图的瘦猴儿老道。
那老道长得瘦削,耳垂却极大,看着倒是个有福的。跟着老道的,则是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瞧不清样貌,只身形纤纤,露出的半只手来也是腻白如玉。
时锦赶忙站起身来,眼中带了些疑惑,“你们……”
她刚想问,那两人是不是走错了房间,却见那老道作势扬了扬手中拂尘。
她登时睁大了眼,刚想要拢住口鼻,却被拂尘中的粉末扬了个满头满脸。
登时,不独时锦,便是时年也跟着一头栽了下去。
眼见着他们两人栽倒,那黑袍女子将门彻底掩上,又将兜帽放下,这才露出一张出人意料的脸来。
“老道答应良媛的已然做到,还望良媛莫要为难老道。”那老道瞧着慈眉善目,只眼底骨碌碌带着些不安分。
姜矜却冷冷笑了声儿,“现下天元帝有命难保,太子怕是要将他的死因推到你炼的丹药上。胡天师,你怕是也不想临了落个妖道的名头吧?!”
被唤作胡天师的老道脸皮抽搐了几下,正欲说什么,却被她截住话头,“你所寻之画,便在靖安侯府。只要将我与她身份互换,本良媛得嫁齐二爷,那副邱真人的画儿,我自会替你寻来。到时候,天师便是离了皇宫,天高地远,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你?”
胡天师却是摇了摇头,“便是你从贺怀远那里偷得易容术下半卷又有何用?你们纵然面皮再像,性格说话、言行举止,都有破绽可寻。”
“那自然便是要仰仗胡天师的道术了~”姜矜眼眸中露出些意味深长来,“听闻天师有一师兄,昔年道术犹在天师之上,却不想一夜之间,道术尽失,只能靠着街头卖卦维持生计。天师既有这般通天本领,便是帮帮本宫又如何?”
胡天师在听得姜矜这般说时,一双原本瞧着和蔼可亲的眼睛登时透出些精光来,似是在审视着面前笑得温婉无害的女子。
他的那段过去几近湮没于记忆中,却不知这个女人从何得知?
纵使心中百转千回,他的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漠视。
姜矜亦毫不示弱,径直回望过去。
良久,胡天师逸出一抹冷笑,“杀鸡焉用牛刀,不过一张混淆符便能解决的事,良媛只需按本道的办法去做,定保万无一失。”
“如此,本宫倒要多谢天师了。”姜矜勾了勾唇角,目光扫过地面上时锦那张清秀温和的脸。
“姨娘、姨娘,不好了!颢京城乱了!您快走吧!”时锦正昏昏沉沉支着头,小丫鬟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她目中现出些迷茫来,不知为何自己上一瞬还在香居楼等贺神医,下一瞬,便又回到了靖安侯府那方小小庭院。
她努力稳住身形,往门口走了几步,倚着廊柱往外瞧。
整个靖安侯府火光一片,到处都是小厮和侍女奔逃的模样。
伴着这些震耳欲聋的哭喊声,时锦抬头望了望天,竟不知要逃到何处去才好。